“這日月山河,想來無恙了……”

兩人佇立許久,孫傳庭才緩緩出聲,最終,似如釋重負,感慨唏噓。

“不用守著大明的爛攤子,也不用當著裱糊匠,乾坤獨掌,沒了屈居人下的顧忌,這山河,重歸盛世,亦是必然之事。”

李邦華亦是一嘆,盛世將出,可這江山,卻已不是大明。

“如此也好,這千古之罪人,咱們,是沒背上了。”

李邦華輕笑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成祖靖難起兵,以叔奪侄之天下,如今秦公亦是以叔篡侄之天下。”

“皆是雄才偉略,想必,皆會寄希望於不世之功洗刷罪名,這天下江山,是必然無恙了。”

“若人有來生,說不得,我等也能見證一下昭武盛世……”

言談之間李邦華緩緩褪下身上官袍,懸於木樑。

“伯雅兄,我就先行一步了……”

李邦華轉頭看向孫傳庭,眉宇間,已無憂慮,唯有釋然之輕松。

隨即,木凳翻倒,一襲白衫,亦是懸於木樑,掙扎,飄蕩,直至,了無聲息。

“走了……我也該走了。”

孫傳庭緩緩放下酒杯,同樣是脫下了身上所著的大明官袍,與李邦華一樣,官袍懸於木樑,捆縛繩結,最終,這詔獄底層,兩具軀體,如無根浮萍一般,筆直的懸於木樑,隨慣性細微的飄蕩著……

……

“懸樑自盡了……”

得知這個訊息,剛回到乾清宮的李修亦是一嘆,朝李若鏈擺了擺手:“好生安葬吧!”

“屬下遵旨。”

李若鏈立馬領命,隨即,亦是小心翼翼的彙報道:“屬下已經將盧象升安排好了,要不要派人監視一二?”

李修亦是一愣,好一會,才擺了擺手:“隨他去吧。”

聽到這話,李若鏈頓時門清了,看陛下這態度,顯然,盧象升雖保得一命,爵位也得保留,但以後,在這天下,他盧象升估計就是個透明人了。

李若鏈的猜測,顯然沒有錯。

曾經處在風暴中心的親軍都指揮使,在現如今,從詔獄而出後,儼然成了朝野上下下意識忽視的存在。

文臣視之為禁忌,武勳則是如同沒有此人。

其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彰顯了昭武帝對有功之臣的寬容。

背叛之罪,尚且留得一條性命,如此寬鬆,又何需擔心其他。

盧象升顯然也無比清楚自己的禁忌,從詔獄而出後,每日,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形同與世隔絕。

當然,在大恆朝,也沒人會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拜訪這位被昭武帝所放棄的肅毅伯。

人雖活著,卻已形同死亡。

便是盧象升現在,以及未來的處境。

而在這京城,還有些許多人,與這盧象升,亦是有著相同的處境以及相同的未來。

如被封為壽王,居於京城南城的朱慈烺,以及,被安排至天壽山為崇禎守陵的周太后,以及,主動請求出家祈福的天啟帝遺孀,張太后。

還有那些隨周太后至天壽山守陵的諸多崇禎妃嬪……

王朝更替之後的如此安排,這些存在,無疑都是幸運的,至少,都避免了王朝更替之下的無數慘絕人寰,能夠衣食無憂,富富貴貴的過完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