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出使西夏歸來的馬三寶在朝堂上跟陛下彙報這幾個月來的成果。李念歌答應不再在奴盧城附近重燃戰火,前提是南晉絕不興兵來犯。

說完正事,馬三寶顧不得多日奔波,換上便服就來到龍延殿伺候。他站在龍延殿門口,看見那幾棵高大挺拔的海棠樹又開花了,心中不由得激盪起來,舍人通傳之後,他邁著矯健的步伐進入了殿內。

長孫璉身著黃色常服趴在案上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摺,案上黃澄澄的茶水似乎已經涼透,陛下卻沒有功夫喝上一口。天下所有人都羨慕陛下可以統領天下,奈何在這九五之尊的背後,是怎樣的辛勞。

別人不知,身為龍延殿總管的馬三寶卻心知肚陰,陛下的日子過得很不易,每日只睡三個時辰,陛下今年剛剛過而立之年,頭上就有許多白頭髮了。

“臣拜見陛下!”馬三寶盈盈拜倒在他面前,然後從懷中掏出兩封手書呈了上去,“陛下,蘇大人有訊息了!”

長孫璉聽到“蘇大人有訊息”這六個字,悵然若失地抬起了頭,右手一振,手中的硃筆掉落在了案上。接過了那兩封手書一邊拆開來看,一邊聽三寶娓娓道來。

當年長孫璉從後宮裡挑選了一個會拳腳功夫的宮女當做輕輕的護衛,此人就是阿勳。當時蘇輕輕藥勁還沒有過,長孫璉把她抱上了馬車,給了阿沁足夠的盤纏,讓她們有多遠走多遠。蘇輕輕清醒之後,不能容忍自己身負汙名,就帶著阿沁和阿勳歷經艱辛終於在南晉邊境奴盧城經營了一家醫館,名曰拜月齋......

長孫璉看過那兩封手書,心中不免振奮了起來。他原以為蘇輕輕會埋沒一生,沒想到......他終是輕看了她。他問馬三寶道:“三寶,她可好?”

“啟稟陛下,大人一切安好!只是......”馬三寶頓了一下,環顧了一下四周,走到長孫璉跟前,壓低聲音道,“陛下,郡馬爺也在西夏!還與西夏的蒲穎公主成了婚,婚禮就在昨日!”

馬三寶把常黎的事情告訴了他,長孫璉頓時拍案而起,怒道:“大膽常黎,他是南晉的郡馬居然敢娶西夏公主,他哪裡把朕放在眼裡了。”

“請陛下息怒!”馬三寶又跪到殿下,緩緩抬起頭道,“常黎因愛生恨,已近癲狂,蘇大人本來想隨臣回來的,但是她說她先要在西夏與常黎做個了斷。大人想盡了一切辦法想將郡馬拉回正途,可惜他永不回頭!大人讓我代她向陛下,與靜雯郡主說一聲抱歉。”

“用不著道歉,輕輕無錯!”長孫璉脫口而出,“朕即刻下旨廢常黎為庶民!為朕的表妹出一口惡氣!”

那日長孫璉連發兩道聖旨,一道是洗去輕輕一身汙名,昭告天下刺殺南晉重臣是慕容離一手策劃的陰謀,而慕容離也得到了應得的下場。恢復蘇輕輕內廷內司之位,等她回南晉,她還是南晉後宮最尊貴的女官。

第二道旨意是解除靜雯郡主與常黎的關係,廢常黎為庶人,今生不準再踏入南晉國土半步,其父貶為湖東縣縣令,即刻前去赴任。

靜雯郡主得到常黎另娶他人訊息的當日,便懸樑自盡了。幸好被她的貼身侍女及時發現,大家齊心合力終於將她從閻王爺手裡拽了回來。漸漸轉醒的吳素素如活死人一般仰面躺在床榻上,眼睛睜得老大,直勾勾望著天花板。

這打擊對她這樣的婦人而言實在是太大了,她好歹也是一國郡主,就這樣被常黎棄了,她便成為了南晉的笑柄,也連累吳家名譽受損。以後誰還敢娶她這樣一位糟糠之妻?她又轉念一想,真是報應啊!當年自己從蘇輕輕手中生生將常黎奪了過來,現在天道輪迴,自己也好嚐嚐被奪去心愛之人的滋味。

吳國舅走了進來,坐在床榻邊的板凳上,用平和的語氣對女兒說:“素素,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保重身體吧!義兒還需要你!”

常黎和吳素素的兒子,今年三歲了,小傢伙繼承了父親母親所有的優點,長得玉雪可愛不說,都能認識許多字了。提到兒子,素素心裡不僅沒有半點憐惜,反而更加急躁,她坐起身子,憋著嘴冷冷道。

“他是常黎的孩子,看見他,我就會想到他父親,把他送到常黎的父母那裡去吧!”

“可常黎的父親已經被貶為縣令,再不濟,義兒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捨得讓他到窮鄉僻壤受苦嗎?”吳國舅勸道。誰知吳素素躺了下去,用被子蓋著頭小聲地抽泣起來,吳國舅無奈地搖搖頭,一邊向門口走去,一邊嘆氣道:“哎,義兒可憐啊!攤上一個忘恩負義的父親和一個只顧自己的母親。”

聽到父親這番話,躲在被子裡逃避人生的吳素素忽然驚醒,哭聲戛然而止。她為她剛才不過腦子的言語懊悔極了。。

稚子無辜,常黎的錯不該由義兒承擔,義兒是自己懷胎十月所生的親骨肉,即便她恨不得將常黎碎屍萬段,也不能牽連孩子啊!她暮然地坐起身,跌跌撞撞地追上了父親,哭著對父親說:“父親,別把義兒送走,從今往後,他就是我吳素素一個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