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名字是帕米爾,帶著濃濃的地方口音,重複說了三遍凃夫才聽清讀音。

是這座位於狂暴海,普利亞島上土生土長的居民,他一輩子也沒離開過這座島,所以即便是死也一定要死在故土,

這叫魂歸故里,是島上習俗。

老爺子普通到極點的人生,連一件值得誇耀的事都挑不出來,普普通通的生活,作為尋常人努力的活著,

然後幸福第看著血脈繼承到下一代,這便是他最大的期望。

與凃夫傳奇的經歷相比,帕米爾老爺子才是大多數平凡人的模樣。

也許著就是人本來的意義,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以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

直到“白霜”降臨,

才將他的生活給毀了個乾淨,生活、財富、信仰毀得一乾二淨。

見到凃夫臉上糾結的表情,老爺子認真端詳:“孩子,你來這裡做什麼?現在可不是個好時候。”

“因為發生了一些事,遇上海難後漂流過來的,真遺憾,沒想到這座島竟發生過這樣的事,我不會打擾您太久,只要找到合適的機會我馬上就走。

如果到時您也想走,我便帶你一起。”

凃夫張口胡謅,他沒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跟陌生人的談話不管什麼事,最好都點到為止。

“咕咕~”

也是這時,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剛才的緊張之後的一陣虛弱感來襲,已經十天沒正常進食的凃夫,哪怕精神能夠忍耐,身體也不斷髮出抗議。

這樣近的距離,帕米爾老爺子自然也聽見了,只見從身後的箱子裡取出一個袋子,

解開繩索以後裡面包裹著黑黝黝的黑麥子,

“孩子,你一路過來餓壞了吧。普利亞的人離開時都把家中有的糧食帶走了,可怕的風霜稻田裡的種植物枯死,我這裡還有一點吃的,原來想留給家裡人……

算了……你先來填肚子。”

凃夫沉默了片刻,“白霜”這件事雖然跟他沒關係,也不是他的主觀意願。

可他瞞著帕米爾老爺子家人暴斃的重要訊息,已經讓他感到十分不安。

道德感讓他想拒絕這份食物,但身體的抗議卻讓張不開嘴,

可直到最後,凃夫也沒發聲,他靜靜地坐在屋子裡點頭,看著老爺子將僅有的一點吃食,全都煮進了鍋裡。

顆粒分明的黑麥和清水煮在一塊,簡單到沒有一點美感的烹飪方法。

咕嚕咕嚕……

炊煙從煙囪裡重新升起。

黑呼呼的鍋子看上去許久沒清洗,用的主料是最便宜普通的黑麥,加上一勺不知放了多久的水,被帕米爾老爺子用最原始的烹飪方式烹煮,

最後呈現在眼前的的是一碗黑呼呼粘稠的東西。

這樣的食物換做以往凃夫大概瞧也不瞧一眼,他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這樣的食物。

連起初寄宿在利茨在溫斯特家時,家裡經濟再怎麼不好,安菲兒嬸嬸也總能讓兩個孩子能吃到美味食物。

更別提後來去往哥廷哈根,出海見慣了各種山珍海味,他的胃口早就被養刁了。

可經過這生不如死的飢餓歲月,

別說是這樣一碗粥,即便有老鼠他也會毫不猶豫抓來生吞活剝。

凃夫小心翼翼地接過碗勺,老爺子煮的那碗色香味一樣也沒有的黑麥粥。

這簡單的動作卻讓他的手掌略微發顫,受餓許久的複雜心情讓他有太多話想說,全都隨著這碗黑麥粥嚥進了肚子。

沒有一點猶豫,凃夫迅速將吃食往嘴裡倒去。

麥米濃醇的香味在口腔裡爆發,連清水都粘上了麥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