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後來就沒有了。”阿吉把頭垂下,“我不記得是四歲還是五歲,父親就不去衙門了,家裡來的人也少了。母親的花架上,再也沒有添置新的花木。”

“你的祖父祖母他們呢?或者你的外公和舅舅,好像從來都沒聽你提過他們。”

“我也沒聽父親母親提過。”阿吉的眼睛水汪汪,“我想他們肯定是都不在了, 要不然為什麼不提呢?”

蘇婼不太能認同她這個說法。雙方親戚,僅是其中一方不在了正常,這又不是戰亂年代,兩邊親戚都沒有人在世,不是有些太巧了嗎?

凝視阿吉片刻,蘇婼道:“你父親當著俸祿不低的官, 理應有不少同窗,甚至是有身份的老師, 你有印象深刻的嗎?”

阿吉望著她:“當時來我們家的人,都是金陵本地的鄉紳和女眷,我從來沒有聽說誰是父親的同窗。父親過世後,這些人也漸漸不來了。母親說,人走茶涼,他們不用奉承父親了,所以也懶得登門了。說起來,父親還當官的時候,倒是時常與人通訊,自他不當官了,連信件也極少了。”

從週三家中找到的幾封信件,確實已經發黃髮舊,絕不像是近年所書的樣子。難道自從周承禮解職,連曾經對他及家人關懷備至的老師也捨棄他了?莫非隨後不久他就病逝於金陵,以及阿吉的母親寧願進京投靠不靠譜的週三,也不去尋求他的故友及師長, 就是因為深刻感受到了這份世態炎涼?

“大姑娘,是不是週三叔他們的兇案,與我父親有什麼關係?”

敏感的小姑娘已經提出了疑問。

蘇婼道:“沒有。我就是覺得週三他們昧下你父親的書信, 感到不解。——你還怕不怕?要是不怕的話,我們再進屋去看看。”

阿吉臉上還是有些微的遲疑的,但很快她就重重點頭:“我來保護姑娘。”

說完,她就邁開小腿,朝正房方向走去。

蘇婼跟著她走到房門下,吱呀聲中把門推開,屋子在全盤翻查過後,已經恢復了原樣,只是已經浸入地面的暗紅的血跡仍然觸目驚心。

阿吉臉上的怔忪顯示她已經看出來這裡發生過什麼,蘇婼轉身下階:“你說周家婦人素日做鹹菜貼補家用,但我昨日裡外外都沒有發現鹹菜的蹤跡。這是為何?”

昨天夜裡輾轉反側,她突然就想到了這個問題。昨日韓陌他們在這裡翻來覆去地搜尋,都不曾見過哪裡有鹹菜的痕跡,這顯然不對頭。

阿吉跟著走出來:“鹹菜放在地窖裡。”

蘇婼在院中止步:“這裡還有地窖?”

“有。”阿吉重重點頭,“姑娘隨我來。”

說完她就往廚屋的方向跑去。

蘇婼看她跨過了廚房門檻,跟著走到廚房,只見她正在搬動靠牆的水缸,水缸有兩口, 大的盛水,小的是空的, 她搬動的正是小的這一口。

蘇婼也是有些力道的,幫了她一把,那小缸挪開後,就露出個木板蓋。蓋子開啟,有條繩索墜下去,阿吉提起那繩索來,原來繩子的另一頭還栓著個籮筐,她上上下下地提了幾下,解釋道:“地窖裡沒氣,不這樣的話,下去會死人。”

蘇婼懂得的,她不懂的是:“為什麼要把鹹菜放在地窖?每次都要這樣換氣,不覺得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