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婼走近了他,隔著兩尺遠的距離,直直看進了他的眼裡。

旁人聽了只怕要覺得她這話荒唐!這種隱秘之事,他蘇綬怎麼會知曉呢?

放在以往,蘇綬只怕也要立刻跳起來疾方厲色地訓斥於她。

但今日他並沒有,他的確在震驚,但卻不曾慌亂無措。

直到屏息得夠久,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地下:“原來是這樣。”

“父親果然知道?”不能平靜的是蘇婼,她上前半步,離他更近,“您是如何知道的?這些年對張家始終保持距離,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不像過去每一次追問下的嚴辭迴避,蘇綬終於回應:“你說的這些,我並不知道,但我卻也無可否認,我的確不太願意與張家捱得過近。”

“為什麼?”

“因為他的虛偽。”蘇綬道,“張家太穩了。外人體會不到,但張家為了攏絡我,容我深入進去,有些事情我才有機會意外得知。

“古往今來,不管哪個世族,家風再好也不可能沒有紕露,不出幾個頑劣子弟,張家卻是真沒有。原先我以為他們家子嗣不旺,只是因為張昀不好女色,不願多納妾,後來才發覺,他不願多生,只是不願意增加管教不嚴從而惹禍的風險。”

蘇婼默然。

“很不可思議是嗎?”蘇綬看向她,接著道:“你打小跟你母親在張家走動,或許也曾聽說過多年前他曾救助過一對族中的母子,但那孩子最後還是死在那瘋狂的婦人手上?”

蘇婼緩慢地點了點頭。

她當然記得,那孩子十分可憐,被他母親折磨,傳說是張昀不忍,這才讓人接了他們在府中居住,後來那孩子還是死了,張昀為此內疚不已,每年夏至都要去京郊青龍山道觀中誦經超度。

這件事,還是她提點呂凌前往接近張昀的契機,正是因為呂凌一筆好字得到了張昀青睞,為他抄了許多經書,他的才氣才為張昀所發現。

“那個孩子,其實是張昀與那婦人所生。”

蘇綬緩慢地說道。“世人都說張昀不好女色,但他卻在地州巡視時結識了當地的良家女子,且還致其有孕。後來他一去不返,婦人生下孩子,本已為世人所不容,何況那孩子還天生六指,便無端被扣上個妖孽之名。

“婦人將滿腹怨恨報復在那孩子身上,長年打罵於他。五歲的孩子,卻又瘦又小,看上去跟豆芽菜似的。

“後來婦人不知受誰點撥,知道了孩子生父乃是當朝的大官,她就帶著孩子進了京。張家生怕醜聞傳出去,便以救助族人為名將他們養在府上。

“那婦人愚蠢,以為進了張府此生便有了著落,可惜,他們母子的存在代表著張昀的汙點和把柄,誰能容得下他們呢?沒多久,那婦人突然瘋狂地把那孩子給掐死了。

“婦人隨後徹底瘋了,自然也沒有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