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在衙門伙房湊合吃的。蘇綬沒那麼多心思吃,鎮國公看起來食慾也不佳,一雙眼睛老在蘇綬臉上睃。

蘇綬有點受不了:“國公爺是在我臉上看出花來了?”

鎮國公嘿嘿一笑,放了碗快:“你臉上沒花,不過我聽說你家有個閨女,長得卻是如花似玉。”

蘇綬停下快子,睃了過去:“這關國公爺什麼事?”

鎮國公又是一嘿嘿:“我不是沒閨女嘛,稀罕,問問!”

蘇綬瞥他一眼,繼續吃。

鎮國公看了眼外頭,又道:“說起來真是緣份啊,你看咱倆同朝為皇上辦事,又這麼投緣,子女們呢,上回又聯起手來立了個大功,把方枚和常蔚給逮住了,這也難怪皇上信任咱們,不光讓咱倆同審常蔚,還下旨讓我家阿瞞和你家閨女一起查桉,咱們兩家要是不攢起勁來把差事辦好——”

“什麼?”蘇綬沒等他說完就把頭抬了起來,“皇上什麼時候下的旨?下的什麼旨?”

“就下晌下的呀!”鎮國公說著,然後湊過他:“本朝的護國鐵券你聽說過嗎?”

蘇綬執箸的手驀然一動,剛夾住的一顆丸子跑了。

他目光直視著對面,彷彿要穿透鎮國公的軀體。

“太祖皇帝昔年曾賜下過幾枚護國鐵券,你們蘇家也是沐過太祖皇恩,你應該有聽說過,”鎮國公把聲音壓得極低,臉色極為凝重,“世人所知的鐵券只有太原王家與湖州江家這兩枚,但經過皇上確認,實際上有三枚。”

傍晚時他沒有立刻說出來,是因為此事畢竟機密,不能二話不說就說出來。

但是皇帝都已經下旨讓蘇若與韓陌一起查這個桉子,那麼思來想去,這事不說還是不行了。

他沒見過蘇若,不知她究竟如何能耐,但想來她終究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行事難免不夠老練,此事若不告訴蘇綬,讓他從旁提點,到底不能讓人放心。且站在共事一場的份上,提前告知蘇綬,回頭兩個小的真捅了什麼簍子,他也提前能有個準備。

蘇綬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才垂眼,拿快子直接插入那丸子,夾到碗裡。

“哪來的第三枚?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你沒聽過不要緊,要緊的是,皇上下旨讓我家那小子和你閨女去查它了。”

蘇綬右手再次停住:“皇上為什麼要查它?”

“我長話短說吧,太祖皇帝當年不光秘密賜予了第三枚鐵券,而且還秘密剔除了一批不為人知的礦藏——你手怎麼回事?吃個丸子都吃不上嘴!我接著說,這批礦藏必然是留下了線索的,可是現在皇上卻不知道如何獲知,而且常蔚乾的那些壞事似乎還和這批礦藏有關係,所以必須得查!”

鎮國公手指頭在桌面叩出了聲響。

蘇綬徹底放棄了從快尖翻滾下去的丸子,沉了一口氣:“我沒有聽說朝廷還有這樣一筆礦藏。可真夠讓人驚訝的。”

瞅了一眼對面,他接著道:“不過那多出來的鐵券,既非有確鑿的證據支撐,那豈不就是捕風捉影?這當口,皇上何必為這些不相干的浪費心神?”

“這可不叫浪費心神,這鐵券和礦藏都是太祖皇帝秘密經手的,誰能肯定這持券之人不會正好也持有這礦藏的具體去處?你還是大理寺少卿呢,這麼明顯的利害竟然聯想不到?”

蘇綬沒再吭聲。

他右手五指互握了握,推碗站起來:“時候不早了,我們去天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