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宴卻笑著道:“並非陳暮清告訴朕的,雖然你給朕服了藥……讓朕昏睡過去,可朕神志還在,你成日在這顯陽殿,朕自然是能聽到一些的。”

謝雲初幽沉如水的目光一瞬不瞬望著蕭知宴,踱步走至陳暮清身旁,拿起蕭知宴剛才寫的東西,這才收回視線垂眸看了幾行蕭知宴說書內容,愣住,復又抬眼看向蕭知宴。

蕭知宴深深凹陷的眼窩中,帶著紅血絲的眼仁也正瞧著她……

“陛下這是何意?”謝雲初仔細端詳蕭知宴的深情,“將皇位拱手?陛下……這是想求一條活命?還是另有算計?畢竟……拱手讓人,可不是陛下的作風。”

“陳暮清你先出去,朕有話同聖後說……”蕭知宴開口。

手中捧著黑漆方盤的陳暮清看向謝雲初,見謝雲初將蕭知宴的讓位詔書擱回托盤中頷首,他這才退出內殿。

“你說得對,我從知道你就是當初救了我的人開始,對待你的心思就變了!”蕭知宴語聲徐徐,“謝雲初,因為你是第一個……把我從泥潭裡拉出來的人!不論雲昭後來對我有多少善意,可我第一次……第一次被人救,第一次被人緊緊攥住手護在身下,都是你給我的!”

謝雲初停在床尾定定望著蕭知宴,實是沒想到蕭知宴這樣嘴硬之人,竟然也會承認。

但謝雲初的目光更多是探究,探究蕭知宴這番話背後的意義。

“我還未出生之時……旁人說我母后懷的是男胎,不論是母后、父皇還是外祖家,都對我充滿了期待,可我出生之時面帶胎記,又是那日高貴妃母親離世,司天監稱我命中帶煞,面帶胎記不祥,哪怕是嫡子也被父皇厭棄,被外祖家稱作無用,催促母后再生一皇子。”

蕭知宴虛弱靠在床榻上,說話時眉目帶笑,喉結跟隨低笑聲翻滾著,好似人之將死,過去的一切他都可以釋然了。

“也是因著我被父皇不喜,母后雖疼愛但也對我十分嚴苛,要求我事事都要做到最好,要有嫡皇子的樣子,只要能比過老大,父皇一定會喜歡我!所以不論我被罰也好,被罵也好,母后都是背後傷心流淚,從來未曾……”蕭知宴語聲帶著幾分哽咽,瞧著謝雲初說,“未曾如你那般護過我。”

“所以,這就是陛下甘願讓位於我的因由?”謝雲初含笑反問。

聽到謝雲初這話,蕭知宴就知道他的話……謝雲初是一個字都沒有信。

“我之所以寫下讓位詔書,其一……是你對那個位置勢在必得,不管有沒有這讓位詔書你都會登上皇位……”

立在束腰高几燈下的謝雲初抬了抬眉表示贊同。

“其二……”蕭知宴閉了閉酸脹的眼,用力握住鳳血玉佩,“我也想學著如何去愛一個人。”

從小大到也沒有人教過他如何去愛一個人,在他的世界裡……想要的喜歡的就去奪取,去佔有,陰謀陽謀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自己喜歡的想要的。

可這段日子,蕭知宴躺在這龍榻之上,口不能言眼不能視,聽著謝雲初與李南禹、與夜辰說起紀京辭,聽著謝雲初對紀京辭的思念,聽著謝雲初因紀京辭而堅持推行新政。

“你那日同李南禹說,愛一個人是成全,所以你願意成全紀京辭對新政的期待,願意完成紀京辭希望你能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的期望。”蕭知宴睜開眼望著她,“所以……我也願意成全你,助你登上皇位,推行新政。”

“這可是你們蕭家的江山,被我一個姓謝的竊取,你也能甘願?”謝雲初絲毫未信蕭知宴。

聽到這話,蕭知宴嗤笑一聲:“蕭家的江山?這江山哪有什麼姓氏?從前姓林後來姓白,再後來……姓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更何況,我對蕭氏……並沒有什麼感情!”

這話謝雲初倒很是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