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魏頡剛入江湖那會兒,在溪水旁邊,天下第十大魔頭和天下第九大魔頭彼此宣戰,要分出九十排位,那場激烈戰鬥,若不是因為過於巧合的福澤機緣,恐怕最後的結果會慘無人道,“滄海凶神”司徒鮫會用水鮫殺死“青白眼人”阮蒼龍,而後還會再賞魏頡一叉,送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一個身死當場,斃命於那杆三股銀叉之下。

這就是江湖,江湖兒郎江湖死。

很多尚未踏步江湖之人,總覺得江湖是多姿多彩的,其實不是,底色就是黑,黑得發紫發紅,黑得油光鋥亮,黑得濃郁化不開,怎麼樣的黑都有,只是“黑”的表現形式和內在程度有點不一樣罷了。

為何江湖被叫做“江湖”?

因為江河湖海是非常深的,每年每月每天都有不少人在江水湖水之中被活活淹死溺死,這座“江湖”也是一樣。

有多少剛想著來江湖裡好生游上一番的人,最後都死得莫名其妙,還沒有施展自己的胸襟抱負,畢生心願還沒有達成,就悽悽慘慘的死掉了,死後可能連塊墳塋都沒有,曝屍荒野,天涯埋骨。

這樣的人太多了,多得數都數不過來,魏頡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不是因為他是狼煞魏魁的兒子,也不是因為他有多麼多麼厲害,僅僅是因為他的運氣好,運氣但凡差上那麼一點,就死了,說什麼都沒用,說死就死。

死得和那些早就死去的人不會有什麼兩樣,江湖只有一座,人命也只有一條,丟了也就丟了。

而且死後斷然不像他的偉人父親魏魁那樣天下皆知,有那麼多的人會為魏大將軍的死而扼腕嘆息,捶胸頓足,魏頡死了則不會有。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像狼煞大將軍兵解於碎肉城那樣,成為舉世矚目的大英雄;或輕如鴻毛,像年輕人魏頡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橫死在了江湖。

弱是原罪。

在江湖裡做任何事情,哪怕你欺善怕惡喪盡天良,都是沒有罪的,只要你足夠強,做什麼都是合理的。

唯有“弱”,只有弱小,才是世間最大最大的罪惡!

劍聖嬴秋不願承認魏頡是自己的徒弟自然有他的原因,但其中有那麼一點兒因由,恐怕就是覺得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子實在是太弱了,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去拿什麼來守護“劍聖徒弟”這個名號?

哪天莫名其妙的死掉了,嬴老爺子便白白又丟掉一個徒弟,哪天被什麼強敵打得快死了,還需要白帝轉世身嬴秋親自過來救場擦屁股,救一救魏頡的小命。

嬴秋從來都不喜歡幹這種事情,他只喜歡隨自己心意出劍,像在崑崙雪山殺關昭,在天燭國上京救古道,都是自己願意,所以去做了,不會被任何羈絆所縈繞。

他的四個徒弟,李太清、杜擘、周雲纖,還有小蘿蔔卜倩,這四個人都足夠強,哪怕是其中最弱小的那個卜倩,也有“先天地煞境”的修為,可殺天罡境小圓滿。

那白衣劍仙南宮豐羽手中的那柄長劍之上,赤色光芒愈發濃烈扎眼,已幾乎到一種足可閃瞎人眼睛的地步,便好似劍刃之中拘押了一頭血腥十足的兇野猛獸,就快按耐不住躁動的身體,就快要從劍中猛地躥出來一般,掙脫樊籠,重獲自由,放開了殺人!

那些通靈法寶已經根本沒辦法控制住血翎劍仙的行動了。

魏頡要活。

不單單是為自己而活,還要為自己身後的白衣姑娘蘇羽白而活。

那天在赤霞山的寺廟裡,魏頡沒有保護好綠衣小丫頭卜倩,他暗中發誓,今天的自己,絕不能再讓蘇羽白受到傷害,這是一種責任和擔當,不讓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女人受傷,這已然成了魏頡的原則底線,死都不能跨越!

紅綢劍仙全力而戰,擊敗眼前的敵人,護住身後的女人。

這一戰持續了小半盞茶的功夫,血翎劍仙南宮豐羽徹底被磨光了耐性,他再也沒什麼好心情跟魏頡玩了。

南宮豐羽乃劍道梟雄,他可不是那個中原俠義道頂樑柱,號稱佔盡世間天罡境劍修八斗風流的風流,跟“俠”這個字根本不沾邊。

南宮豐羽固然也是風流,但那種風流裡,摻雜了九成的“下流”,他並沒有手下留情的那種觀音菩薩慈悲心腸,不可能留手。

血翎劍仙已傾力而戰,要誅滅眼前的小子,侵犯那個白衣女子。

二人這一戰,貌似都跟一個女子息息相關。

大黎國第一美女,兼女子劍修蘇羽白。

因為十分清楚魏頡和南宮豐羽這兩人的實力,蘇羽白知道這一戰,自己作為兩個頂尖劍仙開戰廝殺的重要原因,她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就這麼看著,在一旁看著這兩個男人在為了自己而搏命較量。

南宮豐羽怒發衝頂,驀然喝出了一嗓子:“孽障,看我血光罩!”

魏頡只當那是什麼極其厲害的法寶,豈料那個白衣染血的長髮男子在喊出這一嗓子之後,劍刃之上紅光猛地巨閃了一下,旋即,猩紅光彩已遍佈男子的全身上下。

血翎,即是血色的羽毛。

此時此刻的南宮豐羽,真正無愧於自己的綽號!

只見這位在天燭北庭大名鼎鼎的血翎劍仙,滿身上下皆是濃濃的血色氣機,氣機凝成鳥翎羽毛般的形狀,白髮男子張開雙臂,中門大開,從遠處看去,便好似一隻神話傳說裡存在的血羽大鵬神鳥。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南宮豐羽縱身上掠,直奔天際。

紅綢劍仙腳踩血靈朝天闕,手裡仍緊緊握著神劍青霜,腳踩長劍,御風而行,去盡力追趕那頭模樣可怖的“赤色大鵬”。

那個複姓南宮的強大劍仙把手中的長劍對準了萬丈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