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花費了足足半年光陰方才勉強招募來的八名江湖僧人武夫還有劍修此刻無一尚存,盡數被前頭的那對殺千刀的狗男女屠戮消滅,車廂內的綠服公子耶律望河欲哭無淚,說不出的委屈鬱悶。這八個傢伙雖然本事不大、修為不高,且都是處在武林邊緣的下九流角色,但好歹是自己一個接一個招攬過來的吧,金子銀子還有口頭立承諾的唾沫星子都著實花費了不少,這就全被殺沒了?而且和殺條街邊野狗相比輕輕鬆鬆根本就沒多出幾分氣力?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天燭國人素來最是重諾守信,適才雙方廝殺那陣,小燭龍殷望喊出來的親兵都尉、萬夫長、司中統軍、司武長官等軍職可不是空口白說騙騙人的,只要他立下了此等承諾,等回國就定然會讓爹爹幫忙實現,有言必餞。畢竟那個姓魏的混蛋小子不是別人,正是狼煞大將軍魏魁的獨生子,既是父親昔年心腹大患甚至可說是生平死敵的寶貝獨子,那耶律望河此番倘若能帶著那小子的人頭回去,南院大王耶律鎮江見之必定心存巨大歡喜,屆時什麼官位爵銜賞賜不下來?

然而眼下的真實情況卻是,八人盡喪,魏魁之子魏頡卻連一根毛、一片皮都沒有掉,安然無恙毫髮無傷!

事已至此,若再殺不了攔路阻截之人,那要命的恥辱和罪過可就真的太大了,未等小王爺親自開尊口,兩道濃重黑影幾乎是以彈射的詭異形式從廂內飛掠了出來。

定睛瞧去,但見兩位披穿純黑棉質斗篷的蒙面斗笠客並肩盤腿坐在了鬆軟的雪地之上,將那副呈棺材模樣的神秘物事橫擺擱放在了二人的膝頭,扯去上頭緊緊包裹著的那層黑布,裡面裝的原是一架通體銀灰色,綴飾有各種純白奇幻花紋的華美七絃古琴。

冥琴二鬼中的一人在銀琴的左端猛力拍擊了兩下,倏然間即有兩柄小臂長短的銀色細劍從古琴的另一端孔洞中飛出,隨著二鬼同時往前撥動琴絃,兩柄短劍挾帶拖拽著耀眼的雪白色流螢,似法寶通靈物一般朝前劃弧激射而去。

剛好也手持血靈、青霜兩柄劍的魏頡及時護在了許靈霜的身前,遂以上乘劍術大漠星辰訣對敵,金屬碰撞聲鏗鏘有力,迴盪耳畔經久不息,年輕劍修不遺餘力的抵禦著那兩柄銀劍帶來的強猛攻勢。

正如昨晚在琅琊王府內的那間隱秘屋室裡耶律望河親口所說,冥琴二鬼作為天燭國刺客排行榜上排在第六的“中手”,兩人加一塊兒大概有五階脫俗境小圓滿的水準戰力。而魏頡的境界底蘊雖確乎無比紮實穩固,但終究離五階尚有一層薄膜的差距沒有突破,當下以雙劍匹敵雙劍,全無戰略優勢不說,倒顯得有些費勁吃力了。

龍鳴聲陣陣結伴青罡芒氣甩動,一招一式使將出來決然都是精妙無倫、深奧至極,然則那兩柄小臂長短的銀劍在波盪起伏且變化無窮的琴音氣機牽制操縱之下,攻勢凌銳、殺意可怖到了一定匪夷所思的超脫境界,加之那兩名彈琴引飛劍的黑袍斗笠客猶自安穩無事的盤腿坐在挺遠的距離位置,劍氣和劍芒難以傷及控制者本尊,這一場架打得頗為艱難困苦。

七根琴絃粗細均有所不同,弦越粗,劍招威力愈重;弦越細,招式速度愈快。冥琴二鬼合作演奏傳奇樂章,或激昂振奮,或婉轉悠揚,或震撼霸氣,或平淡如水,兩人共有四手,勾、託、劈、挑、抹、剔、打、搖、撮、按、滑、揉、顫……諸多爐火純青的彈琴技法,以獨特聲樂遙遙控制兩縷雪白氣機,琴音變,劍式亦變,音調忽高忽低,劍法亦忽快忽慢,實在令人難以捉摸透徹。

魏頡右手緊握青霜劍使開黃沙遮天式,劍罡青芒如長龍;左手把持血靈劍舞開九星曜日式,劍氣點點若寒星,拼命抵抗著那兩條僅不多時就已粗如白蟒白蛟的恐怖氣機。他雖有上官白檀的青龍體魄強化肉體筋骨,但那兩柄銀劍在妙絕琴音的操引之下,竟能不可思議的針對人體心竅脈絡以及元神內息施以摧殘破壞,魏頡深知若任憑冥琴二鬼的特異雙劍攻擊而不加以擋卻阻御,不消短短几個回合,自己多半就要落個心脈崩裂、神元紊亂的下場,就算僥倖不死也必然成個廢人……

想不到天燭國榜上有名的專業刺客竟如此叫人無法小覷!

擾人心緒的絃音愈發急促狂躁,錚錚若戰場殺伐兩軍短兵相接,又如浩蕩長江江水拍擊石崖岸邊,顯然那兩個黑衣斗篷客已迫不及待想要將魏頡置於死地了。

面對愈來愈洶湧磅礴的攻勢,那名手持雙劍的年輕劍修居然有了持續倒退的兇險危劣跡象!

眼見大膽哥魏頡揮舞手中兩柄長劍奮力出招但仍止不住後撤迴避的苦戰姿態,再扭頭望向那兩個不斷撥絃弄琴,一派“高人”氣度的黑衣冥琴二鬼,小丫頭許靈霜不自禁的怒從心頭起,狠狠鉸緊牙關,取下一直別在腰間的思春和念水雙鞭,一手握一鞭,毫不猶豫的施發起了父親赤焰魔君許焰的那門成名絕技“燃血魔典”。短時間內境界得到了一個較大程度的攀升飛躍,有涓涓鮮血似小紅蛇般的從少女兩手掌心流出,很快就流遍了兩根赤金色的精美硬鞭。轉瞬,雙鞭上頭即有熊熊燃燒的滾燙熱焰附著,火光映照得雪地愈加明亮潔白。

餘光瞥見那驚悚一幕的冥琴二鬼急忙採取應付措施,琴聲音樂猝然間有了明顯轉變,一柄為白色氣機裹挾著的短劍不得不抽身朝許靈霜極速截殺過去。

可尚未成功阻擋對其造成傷害,那襲修為陡然暴漲的朱丹紅裙已縱身趕至了前頭,兩道赤色火龍般的猙獰烈焰疾奔而出,須臾間衝擊在了那張並不如何結實的銀灰古琴之上,“轟”的一聲,根根粗細不一的琴絃皆被燒斷,連琴板都焚爛毀壞得不成樣子。

既沒了氣機作為遙控,兩柄小臂長短的銀劍瞬間脫力墜落在了地面,持雙劍的藍襖年輕人暴然閃至大驚失色的冥琴二鬼身前,血靈與青霜一起大力劈砍下去,斬掉了黑衣二鬼的項上頭顱!

揮劍殺人後,魏頡緩步走到許靈霜的身邊,低頭瞥了眼兩柄纏繞著熊熊火焰的赤金雙鞭,略微帶著些責備不滿的語氣說道:“下次不許再這樣冒險了,知道麼?”

朱丹裙小丫頭輕輕“哦”了一聲,點頭道:“知道了啦,下次一定注意。”

魏頡微微一笑,扭頭望向那輛外觀華麗的馬車,眉頭鎖起,神情十分凝重的沉聲道了句:“最後大的要來了。”

一記渾不像人倒更似野獸的震天咆哮聲從車廂內奔湧傳出。音未畢,一個尋常肉眼根本瞧不真切的身影已飛離車簾,迅雷電射般疾襲向了魏、許二人。

那是屍骨魔兵!

目力非凡的劍修魏頡看準那具身披厚重玄甲的古怪魔兵,以武器血靈朝天闕朝前竭力刺出了一劍孤煙直。料想不到那面板青黑的枯骨魔兵的應對速度異常敏捷準確,抬起兩根乾柴火粗細的胳膊護住要害面門,那一發威勢堪稱凌厲熏天的完美意氣劍招居然絲毫也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