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俱展開不俗的輕功造詣,於青丘山間疾奔速走,盡力找尋著那句內勁超群的雄渾嗓音的來源之處。

很快,一陣激烈無倫的兵戈打鬥聲在山林間怦然乍響,魏頡和許靈霜終於確認鎖定了聲音的源頭,儘可能放輕前行腳步,二人謹慎穩妥地隱身躲藏在一叢低矮灌木的後頭,從縫隙中偷看著前方發生的那一場從所未見的曠世激鬥。

但見一名身穿破爛青衫,腰懸墨色劍鞘,蓬頭跣足的高大漢子正瘋魔般的揮舞手中的那柄華麗長劍,劍上赫然有一條粗壯至極的猙獰青芒緊密纏繞,如惡蛟狂蛇般肆意扭動身軀,不斷格擋著從敵人那裡急射而來的一道道粉色氣流,氣流形如凌厲劍氣,擊在劍刃青芒之上有金屬碰撞聲發出,鏗鏘聲震得在草叢後面偷看這一幕的魏頡和許靈霜二人耳膜生疼。

被擋架開去的道道粉色劍氣皆轟然彈至地面,凡遭劍息劃過襲掠之處,無一例外都會造就出一道極深、極長的土地溝壑,塵煙四起,場面著實駭人!

若是不慎身中一道這等威力驚人的劍氣,那還不得當場落個屍身一分為二而死無全屍的悽慘下場?!

再去看那恣意揮射粉色劍氣之人,此人的外貌堪稱奇特怪異,只見他白衣、白髮、白臉、白眉、白冠、白玉簪,渾身上下幾乎無一處不白,恰若一具頂尖工匠用瓷器細心雕刻而成的精緻假人。腳下雪白長靴踩踏在一柄懸停於半空中的粉紅秀美寶劍之上,先不提那些層出不窮的強大劍氣,單是能夠凌空而立、馭劍而飛,即是世俗百姓口口相傳的所謂的“劍仙”了。

在其身子周圍還縈繞盤桓有無數瓣鮮嫩無比的桃花花瓣,每一瓣俱似富有靈性的山間蝴蝶般翩躚舞弄自由姿態,桃花襯得白衣人身姿愈白,白衣顯得花瓣愈是嬌豔,相輔相乘竟無半分累贅多餘之感。

再仔細去欣賞那位出塵劍仙的絕世容貌,此人臉型清癯而不顯絲毫病態,氣質儒雅而不乏雄渾英氣,生就一對極品丹鳳眼外加兩條纖長柳葉眉,五官神俊,姿容雋爽,宛若從某位繪畫大師那妙筆生花的水墨卷軸中瀟灑走出來的神仙人物。

那神人也似的“劍仙”腳下踩劍而不使劍,抬動手臂間白亮袖袍無風亦可飄忽不定,每次輕輕揮甩一甩粉雕玉手,即有一道迅捷無儔的粉色劍氣從其掌心洶湧而出,劍氣朝著站在地上的那個身高多半已超過九尺的披髮大漢飛速刺去,每一下均是極快、極猛,幾乎要到了肉眼看不真切的可怕程度。連魏頡這等自幼習劍的四階大圓滿劍修都感到異常的不可思議,更別提目前只有三階百尺境,甚至連劍修都不是的許靈霜了,朱丹裙小丫頭瞧著眼前那交錯縱橫的青色芒光與粉色劍氣,只感眼花繚亂、頭昏腦脹,不適眩暈感甚是強烈。

那名手持青芒長劍的大漢叫人看不清楚其臉部相貌,只因其那張多半帥不到哪裡去的臉已被那一團團十分蓬鬆散亂的長髮給遮擋了起來,他赤著腳踩在泥土草地上面,步伐凌亂無章好似初學走路的幼稚孩童,胡亂揮劍技藝粗陋難堪,全不像個身負高超武學修為之人,若沒有那條纏在劍上的靈活“青蛇”作掩護的屏障擋劍牌,他此刻想必已被接二連三的粉色劍氣分屍成一攤不辨首尾的血泥爛肉了。

亂髮赤腳的高大漢子儼然一副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的劣勢局面,他嗓音沙啞如同口含粗糙沙粒,邊格擋邊撕心裂肺的衝馭劍懸停在半空的那位白衣劍仙怒吼道:“你滾啊,你現在就給我滾!我壓根不認識你,你為何要一直苦苦追著我不放!”

那恍若瓷人的雪白男子氣定神閒,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高手氣度,他對地面之人的那番雷霆霹靂般的暴怒嘶吼充耳不聞,揮手間散射大量粉色劍氣的速度全然沒有放慢減緩的跡象,竟反而愈來愈快,劍息襲掠草地刮掃出來的溝壑亦是更深更長了。

此方天地,有狂亂青色劍芒與陣陣粉色劍氣交織匯雜,草木為之喪失生機,日月為之剝奪色彩!

隱匿躲藏在低矮灌木草叢後頭的魏頡臉色凝重,他小聲嘀咕了一句:“想不到竟會在此處見識到照雪劍仙的超脫風采。”

懷裡抱著九尾白狐的許靈霜扭轉頭去,儘量放輕嗓音問道:“照雪劍仙?”

魏頡微微點了下頭,沉聲說道:“那位馭劍懸空的白衣人姓風名流,江湖人稱‘照雪劍仙’,坐擁八階天罡境大圓滿的修為。‘照雪風流劍,萬千桃花現’,他自詡若是世間天罡境劍修風流共有一石,一人便可獨佔八斗。許多年前與愛人花容一同開創了正道武學宗派桃花劍門,素以仁義豪俠、正氣凜然著稱於世,曾孤身一人趕赴魔宗軟骨山,問劍那個天下第三大魔頭‘五拜老祖’彭簇,即便同時失卻天時地利人和,仍與那個老魔頭大戰了三天三夜不分勝負,最後約定等雙雙躋身九階塵仙境後再來一戰分較高下,並揚言等斬殺了彭簇,就會立刻仗劍奔赴活埋谷和羊脂山,向江湖第二大魔頭凌雲罡和第一大魔頭閻夢發起挑戰。其人之膽色與傲骨,震得全天下的魔道子弟都難以安生,無不聞風流名諱若談虎色變,見桃花花瓣即丟魂喪膽!若非白龍劍窟那位多年在洞庭山裡閉關不出世的老祖宗是個板上釘釘的陸地塵仙,那麼‘天下第一俠義道劍派’的頭銜桂冠多半就要被風流掌門的桃花劍門給摘取了……”

許靈霜聽完魏頡的這一番詳細介紹,對那位周身縈繞有萬千粉紅桃花瓣的白衣劍仙心生莫大的好感,暗道:“好一個風流的照雪劍仙呀!”

不遠處的那一場廝殺猶在繼續,那個手持青芒長劍的九尺大漢招架粉紅劍氣的動作愈發吃力困難,他嗓音中挾帶哭腔的大吼道:“你這個該死的大混蛋,我不跟你打了!你就讓我走了吧!求求你了!”

這時那位身若白瓷雕成的劍仙風流開口說話了,他嗓音溫潤而富有磁性,用幾乎不存在半分波瀾和升降調的和緩語氣說道:“上官白檀,今日你就別想走了,作為多年的老朋友,你這最後一程,我來送送。”

草叢後頭的魏頡聽得這話,登時如遭雷擊一般,眼神發愣,嘴唇顫抖道:“上……上官白檀?那人居然是‘劍俠’上官白檀?!”

一旁的少女許靈霜歪著個小腦袋,又好奇的問道:“上官白檀又是誰啊?”

魏頡似乎還沒有從那份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他表情恍惚出神,答非所問的說道:“南青與北白,邪魔何處來……昔日青衫仗劍,威震天下的劍道大俠,為何如今會淪落至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