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近後,一把摘下了頂著那個斗笠,露出一顆頭髮短得出奇的腦袋。又扯去了黑色面紗,一張方形臉上長有十分英武豪邁的俊朗五官,尤其是那兩根倒豎濃眉,妨似那破陣長槍一般,銳氣非凡。

正是那晚在泥螺山上,以家傳異術喝退山間夔獸,與魏頡不打不相識的那位“俠盜”公冶錦。

“魏兄弟啊,咱們快有半年沒見過了吧,可想死哥哥了!”黑衣大漢公冶錦笑著迎了上來,左右環視了一圈,有點奇怪的問道:“哎,那個穿綠衣衫的小丫頭呢?就是給畢方鳥取名‘小火苗’的那個丫頭。”

魏頡著實尷尬地笑了一下,簡單的回應道:“小蘿蔔她有點事,就……走了。”

公冶錦這人向來很不識趣,不懂得審時度勢,打破沙鍋追問到底:“有事?什麼事啊?”

魏頡顯然不擅長應付眼前這個跟誰都自來熟的“憨厚”傢伙,皺了皺眉頭,轉移話題道:“公冶兄,你怎麼也來禮陽城了?”

公冶錦哈哈一笑,正欲說些什麼,忽盯著魏頡的臉看了起來,也不講話,兩顆眼珠子軲轆軲轆的轉個不停。

魏頡被他瞧得身子發毛發怵,問道:“公冶兄,你看我做甚?”

“魏兄弟,跟我來!”公冶錦一把拽住青衫劍客的胳膊,使勁兒把後者往附近的一個巷子裡帶去。

魏頡也知這個穿黑衣的傢伙多半沒有惡意,也就放心的跟著他去了。

二人就這樣來到了一個靜謐無人的幽暗小巷之中。

“魏兄弟啊,你可知道,我輩之人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兩個字是什麼嗎?”公冶錦神情嚴肅且鄭重的問道。

魏頡搖了搖頭,坦言道:“不知。”

公冶錦直視著魏頡的眼睛,片刻不移,擲地有聲的說道:“是那‘俠義’二字!”

魏頡平平“哦”了一聲,並未表現出多少情緒變化。

“魏兄弟,咱們可算是朋友?”公冶錦厚著臉皮問道。

魏頡想了想,不好意思說“不”,於是勉為其難的“嗯”了一下。

公冶錦咧嘴而笑,露出滿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他拍著面前這位“朋友”的肩膀,朗聲說道:“既然是朋友,那我們之間就有‘義氣’。然則俠義俠義,光有義氣可不夠,還要有‘俠氣’才行!魏兄弟,你可知何為‘俠氣’?”

魏頡略作思考,開口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雪中送炭,有恩必報,不貪圖富貴榮華,萍水相逢把命交,救世間蒼生於水火之中……”

公冶錦舒朗大笑,又重重的在魏頡肩膀上拍打了幾下,叫道:“好,好哇!魏兄弟,你說得極好!這眼下,就有一個讓我們‘一逞俠氣’的絕好機會!”

“什麼機會?”魏頡奇道。

公冶錦“嘿嘿”一笑,繼而嘴巴里吐出了三個常人絕不會輕易說出口的字——“劫法場!”

魏頡一怔,下意識的“啊”了一下。

公冶錦頓了頓,好像是為了將“劫法場”這三個字的分量加重一些,他又用更高更洪亮的語調說道:“今日酉時三刻,城西菜市口,咱們一塊兒劫法場!”

魏頡低頭捏了捏眉心,不置可否。

公冶錦繼續補充道:“這禮陽城的知縣老爺名叫鄭瑞,是個出了名的清官,百姓都稱呼其為‘鄭青天’……唉,也不知怎的,就給他得罪了上頭的人。有道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隨便一開口就能弄得你生不如死,先是從鄭瑞之前寫的一首愛國邊塞詩裡挑刺,一句‘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邊疆六城關’,偏說那吳鉤二字乃是‘無勾’之意,暗諷當朝天子嬴勾,指控鄭瑞意圖顛覆朝廷,謀權篡位!”

魏頡聽到這兒,胸中頓生憤懣之情,腹裡暗罵道:“好一個殺人不用刀的‘文字獄’!”

公冶錦接著說道:“一紙控訴狀書遞至了宰相祁密那兒,你也知道,姓祁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朝中是何等的權勢熏天?直接就給那鄭瑞罷了官,隨後二話不說就給判了個秋後問斬的死罪……”

“又是祁密那個王八蛋?!”魏頡登時勃然大怒,“祁密那狗奸賊到底還要陷害多少無辜之人才肯罷休啊?”

瞧著青衫劍客那副咬牙切齒的猙獰模樣,公冶錦也不由得義憤填膺,厲聲罵道:“可不是嘛,老子總有一天要殺進宰相府裡,親手弄死那個姓祁的雜種龜兒子!”

魏頡愈想愈氣,額頭上面筋脈忿張,滿腔熱血幾乎要從腦門裡滿溢位來,他猛一跺腳,大聲說道:“走,咱們這就劫法場去!”

公冶錦大喜,伸手在魏頡的肩膀上搗了一拳,讚揚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果然有俠義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