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張獻忠的聲音很快便響起,他讓張可旺和其他的義子大臣們都進入王府內,等候著聽令。

張可旺點了點頭,便派人去將張文秀、張定國以及張能奇義子們叫了來,至於像汪兆齡、嚴錫命、王國麟、江鼎鎮、龔完敬等人也都紛紛走了進來。

等到眾人進了大殿坐下後,張獻忠才習慣性地撫須微笑道:「這些日子大傢伙進了長沙城,過了不少好日子,前些日子本王去騎馬才發現,就連本王的那匹馬,都肥的快跑不動到了........呵呵,要是再不打仗,只怕咱們都騎不動馬拿不動刀了。

謀臣汪兆齡臉上帶著幾分笑意,他自然明白張獻忠所急著為何,還不是被那個老冤家李自成北上的訊息給刺激到了.......

的確如此,在張獻忠看來,當李自成不斷擴充自己的實力時,若是自己繼續枯坐長沙,遲早有一天還是要被李自成給幹掉。一想到自己將來要在李自成全面委曲求全時,他心裡就十分難受。

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張獻忠便望向了自己的首席智囊汪兆齡,希望對方能夠出一個主意。

汪兆齡早年經歷也比較傳奇,他原本是一個因犯臥碑罪行入獄的落魄讀書人。

什麼叫做「犯臥碑」呢?這其實跟大明朝的一樁法律有關係。

洪武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頒佈學校禁例十二條,其中部分條款是禁生員不得干涉詞訟及妄言軍民大事等,還將其刻石置於學宮明倫堂之側,稱為臥碑。

意思其實很簡單,既然去學校讀書就好好讀書,沒事幹不要妄議國政,否則就犯法啦。

汪兆齡本人就是因為這樁罪過被關進了蘄州大牢,後來等張獻忠攻破了蘄州之後,便將其從監獄中放了出來,而汪兆齡也因此加入了張獻忠的隊伍,並且因為自身的才華而很快脫穎而出。..

聽到張獻忠這番話,汪兆齡連忙笑談道:「王上正是龍馬精神之年,如何騎不動馬?眼下便是有一個很好的機會。」

張獻忠笑道:「什麼機會?」

「王上,李自成既然要北上取三秦,咱們就不妨南下取兩廣亦或者是西進取四川,也能求得一個安穩立身之地。

汪兆齡直接說出了張獻忠的內心真實想法,只是他最後保留了幾分,道:「只是到底取四川還是取兩廣,臣還沒想清楚。」

張獻忠摸了摸鬍鬚,便望向了自己的幾個義子,眼神微微眯起來。

「那你們呢?以為該打哪裡?」

隨著天下局勢的逐漸明朗,過去的亂戰已經即將結束,對於張獻忠而言,他眼下能夠走的路並不多。

首先北面無論是湖廣還是河南,張獻忠都已經不可能是李自成的對手,他也沒有必要去跟李自成死磕——因此從一開始,張獻忠基本上就只剩下了東進江西、南下兩廣和西出四川這三個選擇。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張獻忠還是很希望能夠佔據江西,從而染指繁花似錦的江南,可問題就在於,通往江西的道路上還有一頭叫左良玉的猛虎在擋路,使得他不能輕易逾越。

張獻忠並非沒有嘗試過進攻江西,他先前就已經往江西萍鄉方向進攻過,甚至還攻下了萬載和有著江右門戶之稱的袁州,但問題是明廷對於江西頗為重視,而左良玉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張獻忠闖進江西,於是雙方在江西方向圍繞吉安、吉水、永新、安福、泰和等地反反覆覆拉扯再戰,這也使得張獻忠意識到失去進攻江西的可能。

因此,擺在眾人面前的方向實際上也只剩下了最後兩個,一個是南下兩廣,另一個是西進四川。

兩廣方向的明軍並不多,想要拿下並不算艱難,但問題是兩廣之地在明朝時頗為貧瘠,根本養不起太多軍隊,

且無地利優勢,意味著再無機會參與到中原亂戰中去,只能被動地等待著結果出來。

至於四川的優點很明顯,缺點也很突出。優點就在於四川富庶,素有天府之國的稱呼,有利於義軍的進一步發展,且有地利優勢,易守難攻,適合關起門悶頭髮展。然而缺點也在於這一點,一旦進入了四川盆地,同樣也意味著失去了角逐中原的機會。

除此之外,進入四川還有一點優勢,那就是張獻忠之前就已經零散入川作戰過兩次,甚至還在川北留下了一支軍隊,被稱為搖黃軍。

所謂的搖黃軍,其中的「搖黃」二字就來自於當時張獻忠兩個部下的名字,他們分別叫做搖天動和黃龍。

搖天動的真名叫做姚天動,漢中人,於崇禎元年在陝西漢南起義,後來跟著張獻忠入川作戰。後來張獻忠出川后,他便和黃龍一起留在四川,組建了搖黃軍。

崇禎九年,搖黃軍在進攻滁州的時候,跟明軍盧象升部發生戰鬥,搖天動和黃龍相繼戰死,而搖黃軍就分成了十三家,分別是整齊王張顯、遵天王袁韜、逼反王劉維民、黑虎混天星王高、奪食王王友進、邢十萬、息九思、黃鵝子、景可勤、震天王白蛟龍、順虎混天星梁時政暨王光興、楊秉允、陳琳等人。

對於這一段淵源,張可望自然是非常熟悉,他立刻起身道:「王上,兒子以為眼下還是進攻四川好一些,畢竟那裡咱們熟悉,還有搖黃十三家為助臂,速戰速決之下,拿下四川並不是問題。更何況眼下湖廣、河南、江北各省無處不連年水旱,災荒極大,只有四川的災荒較小,比較富裕。咱們到四川內地去,因地就糧,願打就打,願走就走,全憑王上做主。

一番話正好說到了張獻忠的心坎裡,他正準備點頭應下時,忽然又想起了乾兒子張定國,平日裡他的眼光也一向奇準,便轉頭問向張定國。

「定國,你以為如何?」

張定國謹慎地說道:「大哥說得有道理,兒子並不反對,只是心中眼下有一樁擔憂....」

「什麼擔憂?」

張可望緊緊盯著張定國。

張定國繼續道:「四川是天府之國,繁華似錦之地,可是咱們兄弟們都是從小苦大的漢子,要是這人一旦過上了好日子,就怕將來骨頭都給泡酥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