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聽出對方的意思,琴音說的是他,若無識才之人,他這一生所學、一生抱負也終將錯付。

“原來閣下故意以琴音引某至此,當真用心良苦。”羊祜不悅道,語氣也沒有之前敬重。

不過是楊崢的說客而已。

對面卻傳來爽朗的笑聲,“羊叔子果然非同凡響,你既然不喜,不聽也罷。”

說完就是腳步遠去的聲音。

羊祜望著圍牆發呆。

良久之後,身邊少年輕聲道:“先生,起風了,還請回屋歇息。”

“方才是何人?”羊祜現在看誰都像是楊崢派來的說客,彈琴之人如此,這個少年也是。

“回先生,北園住著的是嵇中散。”

“嵇叔夜?”羊祜瞳孔放大。

嵇康在名士圈中可不是凡人。

與阮籍等人共倡玄學新風,主張“越名教而任自然”、“審貴賤而通物情”,是天下名士的精神領袖,還是魏武的女婿,家世顯赫,卻拒不受司馬家的徵辟。

“正是嵇先生。”

“楊君侯強擄嵇叔夜,與當年董卓強徵蔡公一般無二!”羊祜冷嘲熱諷了一句。

他嘴中的蔡公乃是漢末名士蔡邕,是他外祖。

少年卻忽然停下腳步,望著羊祜,“先生受君侯活命之恩,背後論人是非,非君子之道。”

羊祜心中一奇,越發覺得這少年不同尋常,“哦?我非君子,楊君侯便是君子了?”

“君侯當然不是君子。”少年眼中升起崇慕的神采,“君侯是當世英雄。”

羊祜默然不語,這句話根本無從反駁,忽然驚覺,安排嵇康彈琴,紓解他心中悶氣的,很可能就是這個少年。

“帶我出去走走。”

“先生這邊請。”少年還是畢恭畢敬。

一出小院,便有兩名護衛跟在後面。

老遠就有一股腥羶之氣,膀大腰圓,滿臉絡腮鬍子,眼神平靜中帶著一絲凶煞之氣。

一看就是百戰老兵。

除了這二人,羊祜斜眼望去,前後左右不遠不近,有十幾人穿著常衣若緊若離。

不過羊祜覺察出這些人似乎並不全是為了保護他,他們的眼神若有若無的系在少年身上。

如此一來,這少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羊祜臉上不動聲色,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如今的姑臧的早已不是幾年前那個凋零的姑臧。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行人如織,人如流水車如龍。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數萬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