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玉端腦海轉動,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武宗末年民不聊生,紅展鵬作為一縣之尊,能不降賊寇,與百姓共存亡,不負神朝亦不負百姓,可擔忠臣二字!”

紀衍之臉上浮現出笑意,正準備說話……

“不過,從內容來看,前輩顯然與這位名叫紅展鵬的縣尊有舊,所以記載內容有失偏頗,對其評價含有的主觀因素也較多,不知晚輩猜的,對不對?”

面對侯玉端的詢問,紀衍之臉上露出一抹愧色,久久沒有說話,算是用沉默回答了這個問題。

修儒之人,一切是非曲直都要順乎於心,他有一絲愧色算是承認了侯玉端的話,但這並不代表,他覺得自己的記載,有什麼問題,只是他不知如何解釋而已。

“當然,任何人執筆都會有主觀因素,這也非前輩偏心導致,再說千年過去的事,真相到底如何,想追究也追究不清楚了,能有人記得已經很不容易了。

再則……晚生覺得如此記載也不錯,忠臣孝子美名,既能教化世人又能養天地正氣,引導世人忠誠向善,總好過那些亂世怪談,致人心生邪念,作奸犯科。”

紀衍之神色一震,凝視侯玉端良久。

修儒之人,心生八竅,聰明才智遠超尋常人,所以,此前侯玉端表露出來的機敏與智慧,在他看來還並不算多麼稀奇,真正讓他感到震驚的,是侯玉端身處魔道治下的雍州地界,卻依舊能秉持本心,一心修行儒道,無人指點的情況下,修出這一身浩然正氣。

夫子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儒道修行的啟蒙階段,最重環境,所以揚州和兗州幾乎遍地都是書院,甚至白鹿書院還在正道其他七州也開設了不少分院,專門就是為了培養更多的儒門弟子。

這裡可是雍州啊,魔道治下人人尚武,別說書院,就是連書本,恐怕都不是很容易弄到的東西。

侯玉端在雍州能修出儒道浩然正氣,足以證明其修儒之心的堅定,更能證明他的天份,遠超紀衍之此前見過的任何學生。

而隨著這幾句交談下去,眼前這個最多才十六歲的少年,其言其行,算是是真的將他給鎮住了。

尤其是最後那句,對他記載內容的評判,更是讓他一個堂堂洞明二境的大儒,都隱隱有些感悟。

忠臣孝子美名,既能教化世人又能養天地正氣,引導世人忠誠向善,總好過亂世怪談,致人心生邪念,作奸犯科。

紀衍之收回凝視,腦海中侯玉端的聲音猶在迴盪。

“你一介修心儒子想著要教化世人,太自不量力!”

侯玉端神色一愣,看到紀衍之那略帶著輕蔑的眼神,頓時有些不服氣,回聲嗆道:“以修為論人,豈非讓我等儒修與粗鄙武夫同論,我修為雖低,儒氣雖少,卻也願為揚我儒道,教化世人,盡些綿薄之力,豈有不自量力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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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衍之眼中精芒一閃,又問道:“夫子修行兩千載,才開闢儒修之路,出浩然聖宗,得神宗賞識,神朝傾囊相助,窮畢生之功,於天下推行儒道五百年,也未成功教化世人,神朝一亂,天下照舊分崩離析,就憑你區區一個儒子,也敢在此大言不慚!

年紀輕輕,應該腳踏實地,再多讀些書,提升提升儒道修為,有了實力之後,斬妖除魔、除暴安良、懲惡揚善,行我儒門之道,揚我儒家風範,這才算是真正為百姓做些實事,教化世人這種假大空的話,還是莫要多說,風大閃了舌頭可就不好了。”

“我翻遍典籍,大禹神朝,被譽為神宗盛世的巔峰時期,天下能人異士數不勝數,斬妖除魔不知幾何,照樣是妖魔橫行,人族凋敝,神宗甚至要集天下鋼鐵,修築城池才能抵禦,僅此便足以證明天下太平,想要靠修為高深的能人,根本就做不到。

斬了再厲害的妖,殺再強大的魔,除掉再多的暴,行再大的善,也只能安撫一方,於天下十三州無用。

妖魔,本就是世人互相憎惡的產物。

依我看,想讓天下真正太平,還是要以儒門教化為主,消除人心中的貪嗔痴三毒,引導世人向善,如此一來,既能消解人類自己的爭鬥,讓世人不再相互憎惡,還能從根源上,解決妖魔滋生的問題,可謂一舉兩得!”

侯玉端神情微微有些激動,他這些話,平時在昭陽縣,不可能對人說,一來沒人能聽懂,二來也沒人願意跟他談,今天好不容易說出來,自然是大感暢快。

雖駁斥了紀衍之,但侯玉端也並非對他所有的話都持反對意見,沉默了片刻,他也自感有些大言不慚,忙對他恭敬一拜,面色謙虛的又加了一句。

“當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樓高千丈,也是要從平地建起的,前輩的勉勵,晚生也定銘記於心,多讀些書,提升修為,日後也能更順利的去踐行我的理念。”

而此刻,紀衍之已經很難掩飾臉上的激動了。

他看著侯玉端,就像是看著一塊美玉,眼神中滿是悸動與振奮,他這次回昭陽,到目前為止其實收穫已經不小了,可他萬萬沒想到,還能遇到侯玉端,這麼個大驚喜……

“小子,隨我回白鹿書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