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以為自己能忘(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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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時期的南梔,沒有名字、不知道自己多大。每每兩個姐姐過生日時,她都會偷偷躲在窗臺下,看著蛋糕上五顏六色的蠟燭,一根一根挨著數,每過一年,蠟燭就會多一隻。她也跟著長大一歲。一家五口,就像是沒有她的存在一般,房門緊閉,屋裡傳來歡快的生日祝福歌和父母拍著手掌慶祝的聲音,她多麼期望有朝一日,會有人注意到這個家還有一個小小的她,被強制塞進樓梯間蝸居的那個小女孩。後來的後來,隨著她的慢慢長大,終於被注意到的時候,隨之而來的卻是數不盡的折磨和霸凌。而這些,全部都來自於至親之人,她當時有多期待後來就有多麼絕望。某天,那個蹲在一大堆衣服前面用力搓洗的小姑娘,被大姐偷偷喊進屋內,她不知道要做什麼,呆呆的躲在門後望向外面,大姐說若是爸爸媽媽回來要假裝咳嗽一聲,她聽到聲音會出來。小小的南梔身上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長長的褲腳捲起,露出一截極細的小腿,上衣還有幾個破洞,髒兮兮的,腳上的鞋子也不知道是誰的,穿在那雙稚嫩的小腳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鞋子一般,亂糟糟的頭髮隨意披散著,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長期的營養不良加上每天都要做很多事情,瘦弱的小人兒幾乎被風一吹就能倒。唯獨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粹著光,異常明亮。
“咳咳,咳咳”當看到父母邁著歡快的步伐從大門走進來時,小人兒立即假裝咳嗽,屋內的人聽到聲音,慌亂的跑回自己房間關上門,而小人兒則快速的跑出屋內,蹲下身繼續搓洗衣服。大大小小的衣服堆滿整個盆,等到小人兒笨拙的將衣服全部搓洗完踩著小板凳晾曬時,一隻粗壯的手猛地從背後扯住她的頭髮,硬生生把人拖拽出幾米遠。
“啊,疼,好疼,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爸爸,別打了”看不到人,但小人兒透過那腳步聲也能判斷出來,那隻大手是父親的,由於常年做體力活,粗糙的大手上不僅全是老繭,且十分有力。被凍的通紅的小手抓住父親的大手,想要減輕一點疼痛,還未來得及伸出,只聽咔嚓一聲,似是骨頭錯位的聲音。那雙小手頓時失去了力氣,軟綿綿的捶在兩側,仍由那隻大手拖著瘦弱的身軀一路朝著樓梯間而去。
“我今天非得打死你個小畜生。膽子大了是吧,還學會偷錢了。你還沒出生時,老子花了那麼多錢求菩薩告奶奶,本以為能生出個大胖小子,卻沒想到還是個不帶把的。”那個稱作父親的人,一手拿著鞋子用力的抽在小人兒身上,一隻手還死死拽著頭髮,那發狠的模樣南梔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雙眼猩紅,滿目猙獰的盯著她,似乎她是什麼萬惡不赦的人一般。狹小的樓梯間,不斷傳來女孩求饒的哭喊聲,可沒人聽得見。她的母親站在房屋門口望向樓梯間的方向,一臉冷漠的看著往死裡打她的父親,卻不曾上前一步出手阻止。被嚇得躲在母親身後的兩個姐姐,滿臉驚恐,眼睜睜看著她眼裡的光慢慢消散,而後癱倒在地。許是打累了,那人丟下鞋子套在腳上,嘭的一聲關上樓梯門,大步離去。
“媽媽,她會不會讓爸爸給打死了,怎麼沒聲音?“小人兒聽不出是誰在說話,她只覺得左邊的耳朵嗡嗡直響,腦袋昏昏沉沉,雙手無力。全身動一下都痛的幾乎要昏死過去。嘴巴里滿是血,臉也是麻木的,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她想哭,可眼淚卻像是乾枯了一般,咯的眼眶生疼。
“媽媽,你去看看吧,如果她被打死了,那爸爸會不會坐牢啊”穿著大紅色襯衫的女孩推推滿臉冷漠的女人,她很怕。南梔被打,是因為她偷拿了錢。
“死不了。那丫頭命硬,你們兩個給我進屋,誰都別去管她。要是被我發現了,你們也得捱打”女人拉著兩個衣著乾淨的女孩進屋,砰的一聲關上門。周圍立刻變得安靜下來。樓梯間的小人兒渾渾噩噩的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顫抖著身體,雙肘拖地,慢慢往外面爬。從樓梯間到大門口,不到十米的距離,她卻用了半生的力氣。此時天還沒黑,強烈的求生意識支撐著她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穿過那沒被關好的大門,爬到外面的水泥馬路上。
“呼,好疼。有沒有人?能來救救她?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小人兒艱難的抬起頭朝著路邊望去,希望能有人經過,秋高氣爽,加之這個季節農忙過後大家都躲在屋裡享受著豐收的喜悅,馬路上空蕩蕩的,連一隻野貓都看不到。“求求了,有沒有人?”小人兒虛弱的趴在那裡,彷彿沒了呼吸。
“哎呀,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傷成這樣”終於,一位穿著淺藍色麻布的農婦挑著擔子經過,看到昏過去的小人兒,連忙丟下手裡的東西把人抱起來,當看到小人兒那滿是血的小臉時,整個人嚇得癱軟在地。若不是同行的農夫扶著,小人兒會受到二次傷害。
“唉,你說你連個孩子都抱不住。我來吧,不管是誰家的,先送去鎮上的醫院看看。”身材矮小的農夫將手裡的東西丟給農婦,把人接過來放在一旁的推車上,似乎是怕路上顛簸,還貼心的放上一些稻草。
“行,我把東西送家裡,一會兒去鎮上找你。”農婦不敢耽擱,拿著東西就往家跑。而後又翻找出一些乾淨的衣服裹在懷裡,帶上一個保溫瓶和幾個薄餅,匆忙出了門。
鎮上醫院,一個年長的男醫生一邊檢查一邊詢問,從醫這麼多年,不是沒見過被打成重傷的病人,但這小的孩子還是頭一次。
“你去打盆水,給她擦擦臉上的血”男醫生對一旁的農夫說,那眼神帶著憤怒。似乎是他把人打成這樣的。
“我這就去。”農夫懶得去解釋,做好事還被誤會,內心多少有些不高興。嘟嘟囔囔的走出檢查室,折身出了門。他不管了,反正與自己無關,別到最後他成了真兇,吃力不討好的事,做一次就夠了。
“唉,你怎麼坐在這裡,人呢”恰巧農婦抱著東西過來,看到坐在臺階上一臉鬱悶的農夫,上前詢問。
“哼,別提了。那個醫生以為我是孩子的親爹,指桑罵槐的說是我打的。”
“哎呀,那小孩命都快沒了,你還計較這個,趕緊跟我進去看看情況。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快點”農婦擔心小人兒的身體,抬手朝著農夫頭上打了一巴掌,而後拉著人走進去。
“那個,醫生啊,孩子情況怎麼樣?”二人走進檢查室,看到男醫生正在檢查小人兒的手。
“你們和這個孩子是什麼關係?”男醫生不答反問,讓人看不出表情,若是親生父母,他一定選擇馬上報警。
“哦,這孩子是我們路上撿來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天氣這麼冷,就那麼可憐巴巴的躺在馬路邊上,都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們也只是路過,這孩子身上涼的不行,您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農婦走上前,想要看看孩子的模樣,卻被男醫生攔住。
“別動她,你看她臉上都是血,身上說不定還有其他傷,你先給她擦擦臉”男醫生抬起女孩的小手,發現不對勁,怎麼是耷拉著的。他捏捏手腕處,果然如他所想,斷了。
“好,農婦拿出來時準備好的溫水,又找出一件乾淨的衣服,刺啦一聲撕開一縷布料,用水打溼,輕輕的給孩子擦臉。”
“她的雙手是被硬生生掰斷的,你們看”男醫生抬起小人兒的手晃動兩下,床上的人沒有一絲感覺。
“怎麼會下這麼狠的毒手,那還能接回去嗎?”農夫這會兒也不生氣了,跟著走上來。
“能,你們誰按著點,免得等下孩子疼的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