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把枝椏交給李太玄,努努嘴。

“你也試一試啊,無聊著無聊著就啥事都沒有了。”

李太玄半信半疑,接過枝椏在地上比劃,委屈巴巴道。

“我知道阿爸阿媽吵架的事很重要,但是說好了一家人要去窪地做燒烤的,怎麼能不講信用呢?”

小娃娃說著,流浪漢聽著偶爾撥絃唱上一句“真幸福”。

人和人的羈絆就是如此,從一個戈壁灘開始。

美好崩塌的那一夜,沙丘升起的是血月。

食屍鬼開膛破肚,要吃了整個落花城,但凡是撲到的活物都撕成了碎肉殘肢。

說書人遭到嚴重的攻擊,幾乎沒了半個身子,他提著最後幾口氣爬上高高的戈壁灘。

當他看到沙地裡驚恐萬分的李太玄時,第一反應竟然是笑,因為想起那每一個無聊透頂的午後和自己無聊的一生。

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說屁話。

回不了頭啦!

身後是驚慌逃竄的人們和窮兇惡極的食屍鬼,恐怖和血腥交纏著鋪天蓋地壓來,要把一切湮滅。

說書人連滾帶爬到沙地,用僅剩的軀體護住劇烈震顫著的小娃娃。他狠狠咬著牙關,拼命把朋友往前帶,每走一步皮肉都會和骨頭剝離一寸。

“噝——”

小腿肉因身後的踩踏徹底掉落,說書人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窮途末路時用殘破的身軀掩蓋住李太玄。他已經痛到失去知覺,只能感覺到呼吸在走向終結,而身下傳來的微弱的哭泣聲逼得他卯足力氣進行最後的開解。

“今天優惠老顧客,三個銅錢可以一直聽。”

食屍鬼過境,死屍越堆越高,熱血變冷。

說書人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說著,恨不得把萬物生靈說個遍,可是聲音卻越來越虛弱。

“別說話了,別說話了......”

“我這輩子只會說書,死到臨頭當然要說個夠。”

李太玄抽泣著,想要伸手捧住好朋友的臉頰,可是身體卻在大家的掩護下不能動彈。他只能躲避著,任說書人的眼淚往下掉,耳邊直到最後都是他平平淡淡的開解。

“你個鬼靈精,以後要把故事說給更多的人聽。”

血與淚的記憶,隨漫天黃沙席捲這怪石嶙峋的空城。

李太玄望著那四方杆又驚又喜,清透的雙眼已經滿是熱淚,從前的小矮個現在已經長成大人了。

“是少東家嗎?”

黑色帳篷後面,是一個孤魂野鬼。

說書人的精魂在落花城崩落之後遊蕩至此,吸收日月精華和整個西域的怨念存活至今,它的骨骼和皮肉已經化作泥沙和草根與這片土地緊密相連。

脈絡太深,已經不知道該從何開解了。

李太玄用手抹去眼淚,還像小時候一樣跟他聊天。

“是我,好久不見。”

“呵呵呵呵呵呵那繼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