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鴉黑,白雪飄零。

無極女皇坐在一片蕭條的牡丹花坊裡,雙手捧著木盒,眼淚無聲地往下落。泡壞了根的字,在白紙上浮起又變形,扭曲的細紋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去。

冰霜落在身上更冰,她看完一封信又取下一封信。

“皇上,師傅問您是否需要傘。”

無極女皇微微側目,發現是小藥童流連端來了火盆。

流連正是妙齡,挽著花頂髻,雙眼還透著稚氣。她把木炭燒旺,抬起頭等主人回話,火光中那可愛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忘返的蝴蝶。誰能忍心美麗的少女凍著呢?如果不在宮牆裡,她此時此刻應該和爹孃一起寫春聯吧,鍋裡的湯餅也應該煮熟了。

“下去。”

“是。”

無極女皇拉緊外衣,靠近火盆,接著微弱的光繼續默讀那照穿了的一字一句。

‘你這個噁心的妖婦。’

純潔美好的愛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怨毒?“阿舞”從來沒有想過,當她坐在一眾朝臣中暢談國事的時候,回頭望見的微笑著的男人竟然藏著殺意。

‘這些明明是我昨天晚上告訴你的,好好的想法現在全部毀了。我們之間只能留一個,可恨不知道什麼時候動手,別笑了騙子。’

這份怨毒隨著少年的成長慢慢沉澱,和激情耽溺在一起,日子久了浮起來的卻只有恐懼。

‘她看著我笑,然後螞蟻開始在身上爬,這顆心只能抽搐。有一個官員死了,毒藥是她準備的而設宴的是我,這到底是誰的注意?一次又一次被佔據,又要開始了,我們必須分開。’

厚厚的一沓紙上,寫滿了毛骨悚然。

她的音容笑貌,成了他揮之不去的陰影。

最後那幾封信是先皇在確診患有“心病”後寫下的。

他竟然十分開心,下令誰都不準接近自己的寢宮,一個人賞花畫鳥逍遙自在。這個男人拿到湯藥就倒掉,開心就哭不開心就笑,瘋瘋癲癲直到生命中的最後一刻。

‘現在終於只剩你一個人了。’

這是最後一頁的最後一句。

無極女皇張了張口,一股寒氣趁機而入,凍得五臟六腑生疼。她曾經以為先皇到死都不肯見面是怕這顆心會難過,現在看來山盟海誓都是天大的笑話,天太冷而信太熱那就鬆手吧。

薄如蝶翅的紙張落入火盆,焚燒殆盡化作菸灰。

“嘩啦——”

佘青青坐在爐灶前,推了一把風箱,乾柴燒得厲害。

它用鉗子夾著刀胚送進烈焰中,直到碳鋼燒得通紅之後取出,放在這寒夜裡靜置到通發亮。青蛇藉著月光凝視淬火後的刀身,見莖部和尾部都生出漂亮的暗影,不自覺翹/起嘴角。

這是送給李太玄的新年禮物,一把鋼紋妖刀。

“師傅,在幹嘛呢?”

佘青青聽到小竹屋外傳來他的聲音,忙把刀身放進水桶裡,推到角落再用麥穗杆蓋好。它裝作若無其事起身,往裡走的時候差點跟李太玄撞了個滿懷,雙眸閃爍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逗兩句。

“師傅,餓得掀鍋蓋啦?”

“對,快做飯。”

佘青青冷冷地撥開少年,低著頭朝裡去。

李太玄整個人晃悠起來,習慣性地瞄了一眼麥穗杆堆,撓撓臉頰走上前去。他傻笑著閉上雙眼,把她沒蓋全的水桶又往裡挪了挪,嘴裡碎碎念著。

“真是的,學人家搞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