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目光下沉,嘴角卻是微微上揚。

“應該認命卻有了情根,意識到世間百態中總有一瞬能讓靈魂得到安寧,是為信念。”

綠芽又生出柔軟的萼,天坑中的巨壓在慢慢溶解。

“於是覺醒的妖精鬼怪奔赴生死擂臺,再墮入噬魂谷輪迴奮戰,直到崛起成為新一代的妖王。”

萼與蕊之間有了紅霧狀的東西無聲綻放,分不清楚究竟是血還是花。

“最強者在四年間用自己的元神供族群滋長,率領上妖殺向九天是為推翻神碑打破詛咒,失敗後化作妖燈等待後輩復活。”

佘青青單膝跪地,右手掌心輕輕貼在錐形擂臺上,寒刃折射出歷代妖王的圖騰。

“不要安息,這份意志由吾輩繼承。”

佘青青妖瞳閃爍,望著席間九道暗影。

“殺個痛快吧,哪怕從未成功。”

西域空城上陰雲密佈,颶風壓境。

強烈的壓迫感像是兩堵牆前後夾擊,直到李太玄不能動彈。他的面板越崩越緊,一稜一稜的痛感遍襲全身,皮開肉綻的血痕處鑽出一顆一顆粗糲的沙石。

背上的妖刀震得咔咔響,附在上面的小酒靈害怕得嗚咽出聲。

“娘,小白快死了,小酒靈好怕嗚。”

“藏好了,你爹還在呢。”

李太玄卯足氣力抵禦外壓,沉吟蛇咒準備移位,卻感覺足下傳來剜心的痛。

原來是地底下埋藏的枯枝裹著堅硬的泥土,正急速扎入他的面板,要把血肉之軀與這蒼漠緊密相連。

胡琴聲響伴隨說書人的吟唱,天和地開始搖晃。

強烈的失重感逼得少年呼吸緊促,只覺得陣陣眩暈。

頭頂的蒼穹和腳下的灰煙慢慢調轉了方位,整個運動軌跡就像是從月圓到月陰,回過神來的李太玄已經進入說書人的帳篷裡。

這是一個四方杆撐起的境界,長寬一丈還不穩定,風沙掀起簾幕隱約能見顛倒的現實在黑暗中忽明忽滅。身形各異的石雕慢慢旋轉,改變了傾聽的方位,一聲急弦錚鳴。

李太玄心口一酸,哽咽出聲。

近在咫尺的是一尊飽經剝蝕的石像,它以殘布包裹著身體,厚重的表皮隨脈搏開合而劇烈。縫隙滲出的血肉供青苔和腐枝生長,穿入再透出,密密麻麻覆蓋了那風化的唇和眼。

“少東家,你可以永遠留下來,當我的聽眾麼?”

胸口緊繃,呼吸震顫。

李太玄想伸出手捧一捧好朋友的臉頰,卻被強大的戾氣壓制著,這麼簡單的事情有時也會這麼難。

要想守護,必須一戰。

“我要走,你怎麼留?”

“用故事留。”

一人一鬼盤腿對坐,這是他們那時經常玩的遊戲。

說書人和李太玄會在十句話之內搭建出一個基礎的環境,然後分別選擇三種工具,緊接著在規定的時間內建對方於死地。

每十句話為一個攻防。

又是一聲胡琴響。

兩注沙石懸浮到他們中間,凝結成沙漏狀開始計時。

不同於從前,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這個境界地質變,而所謂的死地就是真正的消亡。

李太玄屏息凝神,壞訊息是他從來沒贏過,好訊息是——

“這次,我必須贏。”

“那麼遊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