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廠長又激動的說:“冷輝這個人,他發現最近沒人理他,天天熱臉貼涼屁股,到處湊人場,哪人多往哪鑽,儘量把自己弄得還跟以前很有人緣一樣。他是後夜的班,白天睡覺,天落黑睡醒了,吃了晚飯就找人場湊,看見陳科長屋門敞開,又沒一個人,他溜進去之後,看見一桌的殘酒剩飯,就開吃開喝起來。有一瓶葡萄酒,開了蓋,還滿瓶的酒,他拿起來就喝,咕咚咕咚一直灌,正灌呢,陳科長和保安隊長回來了,見他一個人正大喝葡萄酒,陳科長可氣壞了,就不停的罵他,罵得很重,把附近的幾個保安都驚動過去了。”

丁廠長又激動的說:“那瓶葡萄酒,是陳科長戰友送的,他一直沒捨得喝,那晚拿出來招待保安公司的人,人家嫌那酒沒勁,不喝,非喝白酒,陳科長就陪他們喝白酒,那瓶葡萄酒開了蓋沒嘗一口,就被冷輝喝了個精光,陳科長氣得不光罵了冷輝,罵到氣頭上,還踢了冷輝一腳。冷輝也不生氣,還一直笑嘻嘻的,弄得跟陳科長關係很鐵似的。誰也沒想到,這葡萄酒喝著甜,喝了之後當時也不醉人,後勁卻大得很。這夜裡十二點大換班,前夜的人下班了,後夜的人還沒到位,有幾分鐘空檔的時間,冷輝就是那幾分鐘空檔時暈倒在打包機上的。開打包機的工人上來根本就沒看到有人,直接按了打包機的開關。打包機的開關按扭離打包機老遠,那工人也不知道打包機上趴著一個人。再說了,誰也不會往打包機上趴,那不是他冷輝的報應到了是什麼。”

丁廠長又激動的說:“還有,那冷輝死了,現在全廠沒一個人可惜他的,都說他遭報應了。老赦還不讓私了,非讓公安介入調查,公安兩天不到就查得清清楚楚,這星期三就結案了。沒啥調查的,那晚上冷輝溜進陳科長屋裡偷喝葡萄酒的事,全廠人都知道,而葡萄酒還沒有酒味。老赦不讓私了正好,還給咱棉廠省了不少賠償呢,就處理了開打包機的職工,別的啥事沒有……”

聽了丁廠長的詳細講述,賈玉軒感覺這是他半年多以來遇到的唯一的一件最不太糟糕的事情,可以說是超預期的驚喜。不過,對他來說,這與接下來的解脫,沒有半點關係,這只是一件與解脫毫不相干的小意外而已。

一旁的媽媽只聽了丁廠長講的後半截,沒有聽到前半截,聽完了也沒不明白冷輝為啥遭人嫌棄。

“那個冷輝咋害軒兒了?”媽媽問。

於是,爸爸便把冷輝害兒子的事情,激動而簡略的給媽媽說了。

媽媽一聽,臉色一下子變了。

“真是老天有眼。”媽媽咬牙,一字一句的說。她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可見她的心情有多悲憤。若冷輝沒有死,她嘴上即便隻字不提,明天直接就報案了。冷輝死了,不用報案了,還是意氣不平。

賈玉軒見丁廠長也不再說什麼了,便從枕下措出手表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冬天夜裡的十點,總給人一種半夜的感覺。

丁主任見賈玉軒看錶,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賈玉軒便知道他還有事情要說,只是礙於爸媽在場,不便說罷了。

“爸,媽,你們先去休息吧。”賈玉軒催促說。

爸媽都是明白人,兒子這一催,便趕緊出去了。

爸爸臨出門前,回頭望向丁廠長:“丁廠長今晚住下吧。”

此時此刻,爸爸一點也不厭煩丁廠長了。他這句客套話也是真心實意的。

“哦。”丁廠長卻當真了,雙眼突然放光。

“他不住,走的時候我喊你。”賈玉軒立即接著爸爸的話說。

丁廠長雙眼裡的光芒隨即暗了下來。失落之情在他眼神裡若癮若現。

爸媽出去之後,丁廠長來到床前,附身低聲說:“老大,今天中午林會計打電話了。”

“哦!”這回輪到賈玉軒雙眼放光了,“她說什麼了?”

“靳鵬接的電話,林會計在電話中讓我給她回電話。我沒有回。”丁廠長有些傷感的說。因為他看到賈玉軒一聽到鳳鳴的訊息就雙眼放光,他心裡就莫名的傷感難受。

“為什麼不回?”賈玉軒不解。

“林會計如果問我你回來了沒有,我不知如何回答她。”丁廠長如實說。

賈玉軒雙眼裡的光芒慢慢暗談下來,如燦爛的星辰被烏雲遮蓋。他若有所思起來,看上去好像是思維正擱淺在某段記憶裡。

丁廠長深情的望著若有所思的賈玉軒。

一時,二人都不語,屋裡靜得只有二人那微妙的呼息聲。

好一會兒,賈玉軒才平靜的說:“你明天就給她回電話,就說我的身體康復的很不錯,過一段時間就回來了。”

丁廠長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賈玉軒見丁廠長也不再說什麼了,便問:“還有別的事嗎?”

“哦。”丁廠長一怔,然後很不情願的搖搖頭。

賈玉軒便衝窗外喊了聲“爸”。其實,爸爸就在窗外,他喊聲剛落,爸爸就應聲進來,極度客氣的送丁廠長離開,大半夜的還一直把他送出衚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