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又回頭望了望坐在西門外陰影裡的那群人,問道:“商紂王知道嗎?封神榜裡的。”

“嗯。”玉軒點頭。

“武庚就是商紂王的兒子。”鳳鳴說。

“嗯,繼續。”賈玉軒很喜歡聽鳳鳴講的那些史籍上前朝往事。他對史籍上記載的事情並不感興趣,而是感興趣鳳鳴的講解。

鳳鳴:“周武王姬發推翻了商朝,將商朝遺民遷到現在的河南東南定居。他本人也因為身心勞累而英年年逝,當時他的兒子繼位時才幾歲,他的三弟姬旦代為攝政。武庚看到新王年幼,王室內部又對姬旦攝政不滿,便挑撥幾個周王室子弟進行判亂。”

賈玉軒:“嗯。”

鳳鳴:“但很快被姬旦率軍給平定了,要不,那姬旦後來也成不了周公呀。”

賈玉軒:“嗯。”

鳳鳴:“周公將判亂的武庚和幾個王室子弟給處死了,徹底杜絕了後患。否則,那些人一有機會就會製造動.亂。”

賈玉軒笑了,他明白鳳鳴的意思。

“那是什麼朝代,現在可是新社會。”賈玉軒笑著說。

“不管朝代如何變遷,裡面的風景總是驚人的相似。”鳳鳴鄭重的說。

賈玉軒不說話了,他在品味這句話。其實,他也心知肚明,那些前朝遺民,有可能無時無刻都在盼著他賈玉軒出事兒呢。只是,什麼事總不能無緣無故吧,幾十個人,曾經都是前場的骨幹,眼下被架空就夠他們受了,如果他們在一年之內相安無事,不製造麻煩,他還準備建議丁廠長擇優重用他們呢。

鳳鳴扭頭望了望沉思的賈玉軒,拭探似的說:“下面那些大的鄉鎮也有棉花廠,都是供銷系統的,你為何不將他們分散到那裡去?”

賈玉軒何嘗沒有想到這些,可如果那樣做了,別人背後如何評價他。再就是,他只是想到而已,卻做不出來,實在是於心不忍,還是靜觀其變,反正家裡人正在跑他的工作調動,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能平安相處最好。因為昨天媽媽還談他工作調動的事情,如果順利,年底之前就要調離棉廠了。

所以,他便解釋說:“那些鄉鎮棉花廠,都是一個蘿蔔一個舀,將他們分散到那裡去,他們將從事最苦的勞作,再就是,他們中的一些人家在縣城,去鄉下有諸多不便。”

鳳鳴聽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還想給他們機會,重用他們。按理說這是好事,說明他有容忍之心,有胸襟。但是,你有胸襟,他們不明白,未必領情。也許他們無時無刻都在算計你呢。

於是,她笑了,說道:“此刻有個成語應該出現。”

“嗯,說。”賈玉軒的俊臉上也跟著泛起笑意。

“婦人之仁。”鳳鳴說。

賈玉軒嘴角撩起兩抹忍俊不禁的笑意,望了一眼為他操心的鳳鳴。

“你呀,是史籍看得太多了,怪不得秦始皇要婪書坑儒呢,史籍看多了,人的思想就變得深刻了,思想一深刻,看問題就透徹了,看問題一透徹,就不好駕馭了,是不是?”賈玉軒笑著說。

“我只是感覺,那些人中的有些人,只要逮到機會,就會給你製造麻煩的。”鳳鳴提醒說。

賈玉軒微笑不語。他現在不敢否定鳳鳴的感覺了,因為鳳鳴的感覺有時候很靈準,就像玉棟的定親對像是鳳舞那件事,鳳鳴就提前感覺到了。

再就是,去年一級棉垛失火,損失了一百多年一級籽棉,雖說不算啥損失,大半夜的卻虛驚一場,而縱火者就是鳳鳴所說的那些前朝遺民中的一員。

那縱火者,也沒有送派出所,直接開除。

剩下這半年左右的時間,只要他們安分守己,相安無事就好了,如果有人尋機會製造麻煩,那也別怪他利用他們製造的麻煩來反噬,就像反噬赦廠長一樣。有時候仔細想想,何必呢,棉廠是國家的,爭執個什麼。

可是,你這樣想,別人不這樣想,你不爭執,別人卻想著法子爭執,你想和諧,別人卻處心積慮的給你下套設陷阱,總不能坐以待斃吧,總得自衛吧,總得還手吧。於是,便有了輸贏,便有了人心險惡。

二人回到老宅,門一關,賈玉軒將早上因為趕著開會而沒有來得及向鳳鳴彙報的工作給補上了。

下午四點之前,送鳳鳴去了車站。

沒結婚之前,鳳鳴幾乎是一個月回來一次,走的時候,只要時間允許,賈玉軒都親自送她去學校。結婚之後,鳳鳴一星期回來一次,她心疼丈夫太辛苦,就不再讓丈夫送她去學校了。他一想也是,棉廠的車,偶爾送她還行,太頻繁了,外人會說用廠裡的車辦自家的事。

現在鳳鳴每個禮拜天回來,如果時間允許的話,賈玉軒都會在禮拜天下午的四點之前送鳳鳴去車站,太晚了他怕鳳鳴回到學校趕黑,他認為小女孩家趕黑不好。他也一直囑咐鳳鳴,回來時,儘量不要星期五上完課趕黑回來,所以,鳳鳴都會在星期五下午提前一節課請個假回來。

這個禮拜天,於她來說,因為回了丈夫爸媽的家,有些不完美,她希望下個禮拜天,只有她和丈夫的二人世界,反正棉廠下星期一要大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