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廠長笑罵:“就你陳科長不要臉。”他說著,想抓起身邊的物件砸陳科長,但他雙手尋摸了幾下也沒摸到適合砸的物件,便順手抄起一張報紙扔過去,報紙沒到陳科長跟前就落地上了,丁廠長趕緊揀起來,放在旁邊的報紙上。

賈玉軒一聽說陳科長昨晚睡覺不息燈的事情,也感到好笑。此刻,他仰靠在坐椅上,望著嘻鬧的眾下屬,聽著他們的諢話,不由得想起了送鳳鳴上大學的路上,因為衝動,他停車路邊,當時他很委婉的想鳳鳴說“我想向你彙報工作”,誰知懵懂的鳳鳴很天真的點點頭,回應說,好啊,彙報吧。一想到這裡,忍俊不禁的他不由得臉頰發熱,急忙用右手蓋在嘴和下巴上,恰到好處的輕輕撫摸,沉浸在一個人的羞澀裡。

這沒能逃得過丁廠長的注意,他就站在辦公桌一端,離賈玉軒最近,很出神的望了賈玉軒一會兒,便衝眾人小聲噓了一聲,又趕緊給眾人使了使眼色,示意眾人去看坐在辦公桌裡面正沉浸在自己趣味裡的賈玉軒。

眾人見賈玉軒雙頰泛著紅暈,很羞澀的陶醉著,正沉浸在他一個人的世界裡。

因為大放假,唐廠長很放蕩,逮誰都想涮兩句,他看見了賈玉軒的羞澀模樣兒,便脫口說:“老大,我們可都是結了婚的人,家裡有老婆應急,你今晚怎麼辦,林會計又不在身邊。”

以前,在唐廠長眼裡,賈玉軒只是個毛頭小子,他做為下屬雖說也尊重他,但那只是場面上的尊重,內心並不看好他。特別是他和冷店村的磚廠老闆搶爭鳳鳴這件事,唐廠長覺得他只是個任性的多情公子罷了,很可能過個一年半載就換對像了。

可是,接下來賈玉軒在棉廠解決的一系列遺留難題,改變了唐廠長對他的看法。

比如說,棉廠職工一入茅廁大便就扯皮棉那件事,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禁止的,但賈玉軒給禁止了,是用他唐廠長上演了一場苦情戲之後,才徹底禁止了。當時他唐廠長之所以心甘情願的演那場苦情戲,是因為他唐廠長有求於賈玉軒,那就是給車間一位老師傅的兒子解決工作指標的問題。

再比如,附近皮店村的村支書想在棉廠安排一個季節工,求遍棉廠所有的領導都沒有成功,但最後,賈玉軒主動提出給皮支書安排季節工,因為當時他需要皮支書趕緊出面給花臉老門衛保媒娶媳婦兒。

也就是說,賈玉軒每次答應求他辦事的人的一個要求,就必須讓對方付出他想要的代價。

這就是賈玉協的厲害,也讓唐廠長開始對賈玉軒刮目相看了。

還有就是,那一次賈玉軒鬼使神差般的支開全廠的人,讓陳科長和保安收拾了磚廠老闆,那算是一個乾淨利索,還沒有留下任何不利於他自己的把柄和麻煩,唐廠長便開始覺得賈玉軒這小子有兩下子,遇到突發事件的應付能力非同一般。鳳鳴帶薪上大學之後,他更看好賈玉軒了,覺得賈玉軒對待感情很認真,和那磚場老闆爭搶鳳鳴並不是一時的衝動,而是動真感情了。

這更讓唐廠長對賈玉軒刮目相看了。

如果以前他只是覺得賈玉軒有兩下子,可自從賈玉軒閃電式的撤免了赦廠長的職務,又幹淨利索的處理了老棉農自殺的事情,還絲毫沒有影響棉廠的收購工作,一切彷彿在談笑間便完成了,唐廠長對賈玉軒真正的刮目相看更上一層樓了,不……已經不是刮目相看,而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從那以後,賈玉軒在唐廠長眼裡不再是毛頭小子了,而是和二郎神一樣能力超強,又年輕英武的棉廠一把手。他開始發自內心的對賈玉軒尊重起來,儘管他也是建廠元老,曾是老赦的屬下,但他這個生產廠長,是憑自己的能力和技術幹上的,與老赦當廠長沒有關係。以前對於賈玉軒和赦副廠長的較量,他也是中立態度,有時候還替年輕的賈玉軒捏把汗,覺得赦廠長恃強欺弱。每次看到丁廠長跟在賈玉軒身後屁顛屁顛的很忠心的追隨,他甚至連丁廠長也同情。

時至今日,他才發現,以前他對賈玉軒的擔心純屬多餘,在佩服賈玉軒的同時,甚至連丁廠長也佩服起來,他佩服丁廠長的慧眼識珠,一開始就能看透賈玉軒那不動色之下的超強能力。

現在,在他唐廠長眼裡,賈玉軒才是真正配得上這一把手稱呼的領導人。他也更加意識到人的能力跟年齡沒關係。有的人年紀輕輕就能統帥三軍,而有的人年近古稱卻得不到自己子女的尊重。

現在唐廠長是發自內心的尊重賈玉軒。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背後習慣稱賈玉軒為老大,當面不稱,儘管他比賈玉軒大二十歲,但今天他剎不住車了,當面也直呼賈玉軒為老大。

賈玉軒早知道唐廠長背後稱自己為老大,是丁廠長告訴他的。現在見他當面也稱自己為老大,還打起諢來,知道這是因為大放假,放鬆了,太激動了,把持不住己的情緒,放浪形骸了,儘管唐廠長這個生產廠長不放假,可已經與解甲歸田沒什麼區別了。

於是,對於唐廠長的打諢,他趕緊讓自己從趣味裡跳出來,望向唐廠長,微微一笑,右手中指輕輕釦著桌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那就請唐廠長給我指點一下迷津,林會計不在身邊的時候,我應該如何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