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五,和林青山預料的一樣,整個林家村都炸鍋了,人人都在談論林鳳鳴和冷店退親的事情,連三歲的小孩娃都說,林青山家的不精細妮兒沒福氣,和有錢的好看女婿退親了。

整個林家村都罵鳳鳴太作孽,這才當了幾年公家的人,就喜新厭舊,都沒有掂量掂量自己啥重量,那麼優秀的人家,不嫌棄她不精細就燒高香了,她竟然還嫌棄人家,等著瞧吧,肯定沒有好下場。

林家村的人私下罵鳳鳴的同時,都盼著她沒有好下場,像鳳鳴這麼作孽的人,如果再有個好下場,於林家村的人來說,那真是老天沒有長眼。

好事不出門,醜事卻跑得飛快。

因為正是春節期間,走親戚拜年還沒有結束,鳳鳴與冷店退親的事情,透過拜年走親戚者的相互傳播,就跟長了飛毛腿似的,不但在林家村炸鍋了,初五的當天就在附近的村子裡炸鍋了。

鳳鳴生長的家庭,因為當年她父親的那件事情,二十多年來一直都是(輿)論的風口,即便過去這麼多年了,一有風吹草動,都會在村子裡炸鍋,並很快蔓延到方圓的十里八村。

鳳鳴的舅家就是附近村裡的,也就四五里的路程,初五的當天李慶賓就聽到鳳鳴退親的事情,但他根本就不相信這個傳言,因為臘月二十六冷戰還在鳳翔的婚禮上忙前忙後,五舅五舅叫個不停,自己率眾走的時候,他還一直送出村,儼然一副主人的派頭。

這才幾天呀,就被退親了。

可是,事情又傳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樣。這讓李慶賓想起了臘月初的那個晚上,都夜裡九點多了,冷戰突然跑學校找他,情緒很不好,說鳳鳴成了公家的人之後就開始嫌棄他了,還說那天是她生日,他和娘一早就去縣城給鳳鳴買了一輛飛鴿牌的女式腳踏車給她送去,可在他和娘在棉廠門外等了一大天,鳳鳴愣是不見他。

李慶賓當時還安慰冷戰說,可能是取錢的人太多,鳳鳴顧不上。冷戰說,取錢的人並不多,只開了兩個視窗,鳳鳴一天都沒有在結算室。李慶賓便又安慰他說,有可能是鳳鳴的哥嫂或者要好的同事約她出去吃慶生飯。然後李慶賓又安慰冷戰,反正快春節了,很快就能走親戚看到她了,再就是如果等不到春節走親戚,鳳鳴的哥哥結婚可以去隨禮,就能提前幾天見到鳳鳴了。冷戰聽了,情緒才稍微好轉了些。

沒想到,冷戰的擔心真應驗了,這麼快就退親了。李慶賓就是不明白,就鳳鳴那個不精細樣兒,還和人家退親,她退了親,上哪再去找像冷戰那麼優秀的人。

但李慶賓還是想親自確認一下,因為這傳言,從一個人的嘴裡跑到另一個人的嘴裡再說出來,就變味了,經過的嘴一多,有可能就完全成反的了。於是,吃了晚飯,他拒絕了同村朋友家的酒攤兒,就一個人步行來到了鳳鳴家裡。

鳳鳴家原本是五口人,哥哥一結婚,現在是六口人了,哥嫂吃了晚飯就回西廂房坐床上看電視了,鳳鳴和鳳舞也回到西拐屋裡,躺在各自的床上,鳳舞抱個書本大小的錄音機在聽英語,鳳鳴躺床上看書。

李慶賓來到鳳鳴家,接待他的當然是一家之主林青山了。

林青山一看五舅哥來了,趕緊讓鳳鳴的後孃去廚房整菜,他也把家裡的藏酒給拿出來了。大春節的,又是晚上,閒噴不喝酒,那是不厚道。

“要整這個我立即走人。”李慶賓攔住,死活也不讓整菜。

李慶賓又說:“我就是為了躲家裡的酒攤才來你這裡尋清靜的。”

林青山見五舅哥都起急了,知道他真不想碰酒了,便拿出些糖果擺桌上,倒了茶,二人圍著矮桌閒噴空兒,鳳鳴後孃坐旁邊看電視。

“今天,俺村都傳遍了,說鳳鳴給冷店的新客退親了,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我都相信了,到底真的假的?”李慶賓問。

林青山嘆息一聲:“這閨女大了,管不住了。”

李慶賓見林青山沒有否認,知道退親不是傳言,而是千真萬確的了。一時,也激動的無話可說,畢竟不是自家閨女,輪不上他說話。

李慶賓不說話,林青山也不說話,只有電視裡的武打片在嗡嗡作響。

好一會兒,李慶賓才難過的說:“這是啥時候的事兒?”

“昨天兒。”林青山如實說。

二人又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還是李慶賓先說:“人家背後不定罵成啥樣呢。”

林青山的妻子正看電視,立即來了一句:“誰罵誰爛嘴。”

因為本地的農村有句俗話:罵人多,爛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