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廠長在家養病的六七天裡,賈玉軒還開車和丁主任去看過望過他。七天之後,賈玉軒又開車帶丁主任去家接唐廠長回廠上班。

唐廠長回到廠裡,急著如廁的時候,突然忘了他演過的苦情戲了,又習貫性的扯皮棉。當時,被車間孫師傅的兒子看到,上去就抱住了唐廠長,二話不說,將他手中的皮棉奪過來,又連三趕四的拔了些墊硬體的青石縫中的枯草塞給了唐廠長。當時唐廠長是哭笑不得。也如夢初醒,他可是個曾經如廁大便用皮棉擦屁股差點丟了性命的人,全廠職工都因為他差點丟了性命而再沒人敢如廁扯皮棉了,他這個差點丟了性命的人怎麼可能不長記性,如廁還敢扯皮棉呢。

他在家養病的這六七天,也一直在想賈玉軒這個人,以前太輕看他了。禁止職工用皮棉擦屁股這件事,他以前和老赦廠長可沒少談論,每次談論的結果都是,不可能禁得住,神仙下凡也禁不住。都說管天管地,管不住拉屎放屁。職工去如廁大便執意要用皮棉,沒必要非等如廁大便時再去扯皮棉,而是平時順手扯一塊塞兜裡,用的時候順手掏出來用就是了。

所以說,赦廠長在的時候,壓根就不多浪費那口氣去禁止職工如廁扯皮棉這件事。因為他明知道禁不了,就不多費那口氣。

可年輕好看的賈廠長,於不動聲色之中,便徹底給禁止了。現在棉廠的職工是談皮棉擦屁股就變色。

他唐廠長是由衷的佩服年輕好看的賈玉軒,但同時也覺得賈玉軒一言一行都是套路。

現在賈玉軒叫他來,讓他給那個將皮棉裝進被子裡帶回家的女職工的處理意見,他哪敢給處理意見,因為他猜想賈玉軒早有了處理意見,徵詢他唐文俊的處理意見,只不過犯事者是他車間的人,不便隔過他車間廠長直接去處理,便走一下徵詢的形式罷了。

所以,賈玉軒讓他發表處理意見,他便一口推給了賈玉軒,讓賈玉軒來拍板。

“你車間的人,我給處理意見不合適吧。”賈玉軒笑著說。

賈玉軒又笑著說:“你車間的人,你這個車間廠長總得表一下態吧。”

“她是合同制工人,為這事開除了不合適吧。”唐廠長說。

“當然不合適。既然被門崗上都查住了,就這麼算了,那門崗那邊也說不過去,總得有個交待,你說是不是。”賈玉軒循循誘導著唐廠長說自己的處理意見。

“還是適當的處罰一下吧。”唐廠長說。

“好,可以。”賈玉軒立即拍板同意。

賈玉軒又說,“怎麼個處罰法呢?如果讓她交罰金,等於讓她從兜裡往外掏錢,估計不會掏。如果扣工資,這辛苦工作一個月,工資扣了,一個月的開銷沒著落,也不好,還是扣年終獎吧。”

賈玉軒又說:“陳科長那邊還等著放人呢,你車間的人,快去保衛科宣佈你的處罰決定,讓陳科長趕緊放人。”

唐廠長又有些懵,隱隱感覺又入了賈玉軒的套。他只是說適當的處罰一下,可沒有說扣掉年終獎。再就是,他可不敢去向那女職工宣佈處罰決定。

“我可沒那個膽向她宣佈處罰決定。”唐廠長難為情的說。

“你的意思是說由我去宣佈?”賈玉軒笑著說。

“賈廠長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唐廠長趕緊解釋,“你不知道賈廠長,她是皮店村的地皮工,上次在二磅上撒潑罵人的就是她媽。誰向她宣佈處罰決定估計她家裡人會找誰鬧去。”

“那怎麼辦?”

唐廠長撓起了頭,同時還呲牙咧嘴的吸哈著。這大概是他動腦子的表現形式吧。

賈玉軒不由得笑了。

每個人開動腦子思索問題都有不同的肢體表現形式。比如說丁主任,動腦子思索是咬嘴唇。眼前的唐廠長是撓頭呲牙咧嘴。賈玉軒也知道他自己動腦子思索是用手揉搓下巴。

唐廠長撓了一會頭,終於撓出了好辦法,便笑著說:“我認為吧賈廠長,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在會議室召開個一個核心領導的小會,然後把她帶到小會議室,當著所有核心領導的面,讓丁主任來宣佈這個處罰決定。這樣,她家裡人尋過來鬧,也不會針對某一個人鬧了。”

“好辦法。”賈玉軒向唐廠長伸出拇指稱讚。

就這樣,按唐廠長撓頭撓出來的好辦法,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在辦公區二樓的小會議室召開了一個核心領導小會。因為陳廠長不在廠裡,這個核心領導小會一共五個人,賈玉軒,赦廠長,唐廠長,丁主任,和陳科長。

陳科長將那個往家帶皮棉的女職工帶到小會議室,由丁主任向她宣佈廠裡的處罰決定。

這個女職工名叫皮影,大概有二十一二歲,人長得還算秀氣,臉上沒有任何懼色,站在核心領導班子成員面前,還有些嬌羞,還有些小榮幸似的。只是,當她一聽要扣掉她的年終獎,很是接受不了,開始失去理智。

“往家帶皮棉的多了去了,只是沒被抓住,為什麼只處罰我一個人?”她臉上的小嬌羞和小榮幸一下子不見了,繼爾代替的是河東獅吼。

面對她的河東獅吼,賈玉軒本來想說,別的人也許只是把皮棉抱進宿舍,床鋪得再厚,畢竟皮棉也沒出棉廠的大門,那就還是棉廠的皮棉,就不能坐實她們往家帶皮棉,而你卻是把廠裡的皮棉裝進被子裡帶回家,是徹底被坐實了,才處罰你的。

可還沒等賈玉軒開口呢,赦廠長提前開口了。

“你現在可以檢舉揭發她們,將功贖罪。”赦廠長說。

賈玉軒一聽,要壞事。這樣一來,事情會被無限的鬧大。他正要阻止,那女職工開始檢舉揭發了。

“以前住我們宿舍的林鳳鳴,也就是現在結算室的林青山的女兒。她以前在車間是長年上中班,經常往家帶皮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