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磅員們見赦副廠長離開了,也紛紛起身,準備離開。因為赦廠長已經向他們宣佈過了秘密任務,他們去執行便是,都延遲上班這麼長時間了,賣花的棉農不定急成啥樣兒呢。

“你們稍等。”丁主任又趕緊阻止磅員散會,說,“你們還是等赦廠長回來再散會吧。說不定赦廠長還會向你們宣佈什麼任務呢。”

丁主任的意思是,如果賈廠長真能勸動赦廠長停止暗操作,那剛才赦廠長向過磅員宣佈的秘密任務就無效了,過磅員不需要去執行了。

丁主任說罷,趕緊離開小會議室,也跟在赦副廠長身後來到了賈玉軒的辦公室。

“丁主任,你先出去,我和赦廠長談些私事。”賈玉軒一看丁主任跟進來了,趕緊打發他。

丁主任答應著出去了,但並沒有走遠,而是就在棉簾外聽著。

賈玉軒望著來者不善的赦副廠長,趕緊起身,指著對面的三人木沙發說:“赦廠長坐。”

“站客好打發,那邊的過磅員還沒散呢。”赦廠長沒好氣的說。

“坐下來說。”賈玉軒上前,扶赦副廠長坐下。然後給他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長方形木茶几上,也順便坐在他旁邊。

“赦廠長。”賈玉軒輕風細雨,一團和氣的說,“咱廠給過磅員開秘密小會的事情,我沒來棉廠之前就有所耳聞。其實呢,上邊也知道,只是考慮到事情一旦被捅開,影響太壞,那些被坑過的棉農,有可能會集體來棉廠鬧事,那樣就會牽連到上層。所以,我來棉廠之前,就這件事情,縣社領導專門找我談過話,一再強調說,這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赦副廠長名叫赦超傑,他以為賈玉軒找他,是想親自參與這件事,沒想到是阻止這件事的,於是,他望著比自己小二十歲的賈玉軒,坐在本該屬於他的位置上,忍不住冷笑一聲。

“賈廠長,我看你是誤會了吧。”赦廠長說著,騰的起身,居高臨下的直視著坐在沙發上的賈玉軒,“這可不是我興的規距,你心裡應該清楚,這是棉廠建廠以來的老規距,也是過磅員們自發這樣做的,我沒辦法阻止。”

他說罷,徑直走向門口。到了門口,他一手去掀棉簾,又回頭說:“延時上班這麼長時間了,棉農會有意見的,那邊過磅員還在會議室候信呢,我得趕緊讓他們去上班。”

“這是違法的,堂堂的縣棉花廠,怎麼可以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坑害棉農?”賈玉軒也急了,他站起身走向赦廠長。

赦副廠長正掀棉簾的手立即收回了,轉回來,說道:“這涉及到全廠工人的利益,賈廠長怎麼怪罪到我一個人身上。我可做不了主,你這個廠長還是親自去向過磅員解釋吧。”

說著,他上前拉住了賈玉軒的手就向外走。

賈玉軒不可能去直接面對十幾個過磅員的,因為他們大部份人只認赦家,自己現在去面對面的阻止他們的壓稱,等於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肯定會跟自己急,那自己等於自找其辱。所以,他一把甩開赦超傑。

“赦廠長。”賈玉軒很不客氣的回敬道:“我親自去向過磅員解釋,那還要你這個前場的副廠長何用?”

這句話刺激到了赦超傑,特別是“副廠長”三個字中的“副”字,如一把利刃,刺痛了赦超傑的心,本來心裡就惱恨賈玉軒,一聽賈玉軒說出“還要你這個副廠長何用”,他是怒髮衝冠,不能自控。

赦廠長用手一指賈玉軒,情緒很激動,惱道:“你的廠長一職咋來的,還不是靠你爺爺玩詭計才當上的。”

賈玉軒已經意識到了兩人的情緒都過激了,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失口,趕緊緩和語氣說:“來,還坐下來說吧赦廠長,我剛才可能說話不周,對不起。”

“少來這一套。當初你爺爺將十來歲的林鳳鳴送到我爸這裡,隻字不提他是薛主任的親戚,本來幾年前薛主任答應我爸,他退了由我來接任廠長的,沒想到你爺爺將十來歲的林鳳鳴送到我爸這裡,卻隱瞞了她是薛主任的親戚。可憐我爸還知恩圖報,將十來歲的林鳳鳴給安排在車間,照顧她只上中班,沒想到你爺爺背後給我爸來這一手……”

赦超傑說這番話的時候,情緒有些失控。看他那失控的情屠,要動手的架勢。不過,還好,他還算理智,沒有動手,只是情緒激動。

賈玉軒被動了。他本來想阻止赦超傑,阻止磅上繼續暗操作,坑害棉農,沒想到言語不周,扯到了兩家的私事上。而這些,賈玉軒一概不知,他雖然比眼前的赦超傑小二十來歲,可畢竟是一把手,也不能和赦超傑一般見識,去爭辯解釋兩家的私事,他也知道丁主任並未走遠,實在不想與赦超傑鬧得的太僵。

“赦廠長,這裡是棉花廠,不要扯那些無中生有的事情。我們言歸正傳吧。”

“言歸正傳?那我無能為力,你這個一把手還是親自去給過磅員解釋吧。否則,老規距繼續。”說罷,赦超傑掀棉簾出去了。

賈玉軒望著赦超傑離開的背影,感到無奈而悲哀。他來棉廠之前,上級領導和同事都向他祝賀,說什麼老赦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來了就可以坐享其成。可他風風光光的來了之後才知道,尾大難掉呀。赦廠長雖然退了,這棉廠到處都是赦廠長的影子,好像這是他赦家的棉花廠。

一時,賈玉軒心裡堵得慌。他沒想到,赦超傑竟然把他沒能接任棉廠長一職的怨氣,怪罪到自己爺爺身上。其實,即便自己不來棉廠任職,這廠長一職也輪不上他赦超傑,而是棉麻公司的一個副經理來接任,這是他從父母那裡聽說的。

唉,剛才本來是要阻止過磅員壓稱的事情,沒想到自己說話不周,刺激到了赦超傑,他赦超傑竟不能自控,扯起了不相干的私事,心裡不定如何惱恨自己呢,他之前大概顧及情面,極力忍著,今天正好拿這事兒發洩出來,有了這個開始,他赦超傑以後恐怕會對自己就更不客氣了。

以後和他溝通就更困難了。賈玉軒這樣想。於是,他一屁股坐在茶几旁的單人沙發上,隨手端起了茶杯,轉動思維,想著如何與赦廠長緩和關係。

這時,丁主任進來了,正堵得慌的賈玉軒望了望他,放下茶杯,站起了身,他知道,剛才和赦超傑的對話,估計丁主任都在外邊聽到了。

丁主任進來見賈玉軒站起了身,也不好意思坐了,便也站著。

“以前,這棉廠就跟他赦家開的一樣,可老赦退了,他兒子霸著前場,還是跟他赦家的一樣。”丁主任氣憤的說。好像剛才與赦廠長鬧僵的不是賈玉軒,而是他丁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