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冷戰的爹,也就是冷德金,他正帶著村幹部在外地考察。

名義上是考察,實際上是藉著考察的名義去遊山玩水,關鍵是這一次考察他還把年輕的婦女主任給帶上了。一路上,年輕的婦女主任都小鳥依人的不離他左右,二人卿卿我我,儼然一對恩愛夫妻。情到深處,兩人也不避諱周圍人,地當床,天為被,就地“卿卿我我”的來一陣,就像魯迅的《男人的進化》裡寫的那樣。

那年輕的婦女主任情到高處,是大喊大叫,也不避諱周圍的人,只顧兀自的喊叫。她剛開始喊叫時,冷德金感覺自己很厲害,戰績輝煌,可婦女主任一直喊叫不停,周圍人也跟著叫好起鬨,兵慌馬亂似的,很嘈雜,他一看這陣式,便突然心煩起來。

這一心煩,激靈一下醒了,原來正躺在自家的熱被窩裡做美夢呢,身邊連個婦女主任的氣兒也沒有。

雖說身邊空空,可婦女主任的喊叫聲卻一直往耳朵裡灌。

他納悶了,趕緊抬起頭,支起耳朵仔細聽。

原來那兵慌馬亂的聲音是從大街上傳來的。

他還以為是誰家吵架呢,因為附近有一戶人家,經常在黎明時吵架。至於說吵架的原因,那都拿不到桌面上,很是庸俗,左鄰右舍都不好意思去勸架。就是那個三十多歲的丈夫睡了一夜,精力充沛,非要與媳婦那個。而那媳婦呢,懷裡還養著兩歲多的孩子呢,那孩子體質弱,不是拉肚子就是爛嘴,養起來很費勁,夜裡還經常啼哭。她樓孩子睡覺很辛苦,這天剛亮,男人又非要那個,也不事先商量,上來就動手卻腳,當媳婦的受不了,一腳將男人蹬下床,就這樣兩口便吵鬧起來。

於是,冷德金翻個身,準備再迷糊一會兒,最好還回到剛才的夢裡繼續夢裡的事情。

可他剛要迷糊,老婆王美蘭進來了,也就是冷戰娘,她身上還繫著廚裙,直接走到床前,很不客氣的推了冷德金一把。

“快爬起來,沒聽外邊有人拍院門。”王美蘭催促說。

冷德金被老婆這一拍一催,很不耐煩的坐起來。

“一大早誰拍門?”冷德金穿著衣服說。

“我好像聽到八叔的聲音了。”王美蘭說罷,就一撩內室的布簾出去了。

冷德金一聽“八叔”兩個字,不由得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這個八叔是一位八十多歲的年長者,姊兄八個,他排行老八,名字就叫老八。

八叔在村裡很有威望,平時誰家夫妻吵架了,誰家分家不公鬧矛盾了,誰家婆息不合,大都會讓八叔去調解。

八叔調解家庭不合很有一套,比如說夫妻吵架,他一去不問青紅皂白就先朝男方的屁股上踢兩腳,嘴裡還連帶罵罵咧咧。

“老婆孩子熱被窩你還不滿足,沒事找事。”

踢過罵過之後,再坐下來問吵架的原因,然後開始慢慢調解。

這夫妻吵架,女方若不計較,這架也就吵不起來了。八叔一上來對男方又踢又罵,女方一看這陣式,氣先消了一半,接下來被八叔那掰碎揉爛的過日子道理一調解,便什麼氣也沒有了。

在冷店村,八叔雖不是村幹部,比村幹部還有威望。

可現在,天才剛矇矇亮,八叔這一大早上尋上門做啥呢?

冷德金用腳指頭就能想到,肯定是為宅基地而來的。

唉,最近因為規劃宅基地的事情,村幹部的院門都快被踏破了。

因為這冷店村是人口大村,規劃宅基和街道的任務很繁重,十幾名村幹部,再加上從每個隊裡抽出一兩名的得力人員,幾十個人,每天起早貪黑的丈量,加班加點的規劃,一直進行了半年多,才基本定住大型,而那些不到一千口人的小村,一兩個月就完事了。

宅基規劃定住大型之後,又經過一番細緻的排序——誰家與誰家為左右鄰,誰家與誰家是前後院,南北街的貫穿等等。

全部規劃做完,由王會記用鋼筆在一整張宣紙上繪了一張規劃表,張貼在大隊部,又由小牛犢在村喇叭裡喲喝了幾天,以告村民。

村民聞訊,紛紛跑去圍觀那張規劃圖,反而對沒人去用心聽喇叭裡的喲喝了。

不圍觀那張規劃圖還好,這一圍觀那張規劃圖,可壞事兒了。因為那張規劃圖只畫出了村民的宅基位置,沒有留出前後鄰居之間的街道,以及有些村民的宅基移動太大,宅基規劃之後,不管地主,富農或貧農,宅基的面積都是平均的,所以,看了規劃圖,村民的疑問和不滿是難免的。

再就是,規劃之前的宅基,每家每戶是不平均的,那些成份高的村民,幾家擠在一個小衚衕裡,而有些貧農的宅基又大的空蕩蕩,宅基規劃之後,成份高的那些村民,都偷笑了,而原來宅基很大的村民,就需要均給左鄰右舍一些宅基,他們自然是不願意。

於是,疑問和不滿的村民,紛紛尋到村幹部家裡問究竟,連冷德金這個大隊支書也不能倖免。

所以,這一大早上,正做美夢的冷德金就被外邊的拍門聲給叫醒了。被老婆一催,他才知道是八叔一大早拍他家的院門。

也只有八叔敢一大雖拍他家的院門了。他心想。

於是,他睡眼惺忪的起來,開了院門,幾個村民湧了進來,其中一位年長者就是八叔。

“八叔,這麼早。快,進屋去。”冷德金一看到八叔,趕緊堆了一臉的笑。

八叔立即擺了擺了手,意思就是沒必要去屋裡談。然後,他直接倚著院門蹲了下來,然後衝冷德金招手,很不耐煩的說:“德金,你來,叔給你說個事。”

冷德金趕緊蹲在了八叔跟前:“您說八叔,我聽著呢。”

“德金呀,你當支書這十幾年,你說八叔哪樣不配合支援你的工作?可衝莊子這件事兒,八叔我可真看不慣,這事情可不能這樣弄,不是你八叔事兒多,德金你要這樣弄,那還不如不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