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翔在大學時,喜歡音樂系的一名女生,是那種一見鍾情的喜歡,但那女生是城裡人,家庭很優越,鳳翔如果去追她,難度很大,即便能追到手,他和她的戀愛期限也只限於大學期間,大學畢業,將會面臨巨大的變故,鳳翔要的愛情,是要走進婚姻的愛情,是安靜而美好的,他實在不想讓自己的人生太喧囂,就像父親一樣,直到現在,還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和兩個妹妹也一直都生活在那種談資裡。

鳳翔遇到瑩瑩之前,有意於他們高二的英語老師,儘管那英語老師比他大兩歲,但他認為她很適合做自己的妻子。遇到瑩瑩之後,他仍然有意於高二的英語老師。並在心裡盤算,是主動向她表達呢,還是回家給父親說了,由校長牽媒呢。

可還沒盤算好呢,瑩瑩來學校尋他了,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孩兒,突然到學校尋他,鳳翔倒沒有多想,可他卻從全學校老師的眼視裡看到了他們全往那方面想了。

沒辦法,既然發生了,隨他們怎麼想吧。他這樣安慰自己,但他的內心是很不悅的,因為這會將他推向喧囂的漩渦裡。父親當年,很可能就是這樣被推進那種漩渦不能掙脫的。

鳳翔將那種不悅掩藏的很嚴實,像去採購文具一樣不失禮貌,與瑩瑩一起出了校門,去向學校外面的田間。

瑩瑩一路上只顧走,誰都看得出來她拖著沉重的心事,說話也很機械,與在百貨文具倉庫見到的瑩瑩判若兩人。

一中本來就是縣城郊外,一中校外便是田野,正是秋冬交接時,地裡的麥苗剛露頭,像初生的嬰兒,堤上的楊樹披著一身金黃,鳳一吹,呼呼啦啦的漂落。

鳳翔心裡盤算著將會發生什麼。

瑩瑩神色異常,一臉的心事,他預感到了兩種可能。第一種,是瑩瑩有意於自己,是那種一見仲情的有意,就像他大學時對音樂系的那位女生一見鍾情。因為他採購文具時已明顯察覺瑩瑩對自己的態度。可能是她家裡最近與她定的有婚約,那些錢便是定親的禮金。她對自己有好感,想要解除婚約,家裡人不同意,她便尋來自己告白求助。第二種是與那個百貨文具店有關,因為他去採辦時,總覺得那些盤貨小組的氣氛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不對,他又說不清。

現在見瑩瑩拿出些錢,劈頭蓋臉的問他怎麼辦,他便說:“薛會計別急,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說詳細些。”

瑩瑩穩了穩神,便開始給鳳翔陳述,這一陳術,便說了個底朝天,果然與那家百貨文具店有關。

原來,在幾個月前,百貨文具商店原來的經理退休了,新任經理名叫張興國,就是盤貨時那個像個還沒睡醒的年輕人,要交帳了,卻不參與盤貨,像個沒事人似的看雜誌。這也難怪,他本是個高二學生,父親原是菸酒部的經理,半年前病逝,因為是學生混子,他便輟學接父親的班進了供銷社,當了一名菸酒部的營業員。年輕人心氣大,他總覺得男人漢大丈夫幹營業員不能施展抱負,天天和朋友喝酒,一天到晚醉醺醺,跟沒睡醒似的,給人一種懷才不遇的悲鬱,正好百貨文具店的經理退休,他主動要求接任百貨文具店。別的商店,一個部門經理退休前幾個月,接任經理就定好了,但那百貨文具店是大虧損,直到那經理退休之後都沒有人願接那個爛攤子。張興國主動要求接管,領導當然樂意了,總算有人願意跳那個火坑了,還是主動跳,都不敢考虛,趕緊答應。於是,張興國很風光的走馬上任了。可他一接手,發現自己不是那塊料,根本弄不住,於是,他一天沒開門營業,便摞挑了。

還以為後生可畏呢,沒想到是個慫包。領導也沒辦法,能拿一個高二學生年齡的年輕蛋子怎麼辦呢。

後來,供銷社的人事主任終於做通了一位很會經營的孫會計接了那個爛攤子,就是那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

而那個張興國,他接了百貨文具店,一天沒營業,再盤給孫經理,拋開原來的老虧損,僅這一接一交,帳面上突然又新增了好幾萬的虧損。

瑩瑩參與盤貨了,盤貨結束之後,賈爺爺突然給了她一個信封,信封裡有一打錢,看上去有一千多,說是盤貨的辛苦錢,讓她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

賈爺爺就是那位富態的老頭,戴個老花鏡,他與瑩瑩家的交情很深。

參與盤貨,屬於工作,沒聽說事後還給辛苦錢的,即便給,給一百都絕天了,竟然是這麼一大筆,瑩瑩不敢收,賈爺爺便直接裝進瑩瑩包裡,並一再囑咐,連父母也不告訴,等將來結婚之後貼補家用。

瑩瑩當時還沒對像,離結婚還遠著呢。再說了,即便將來結婚了,嫁個滿意的好人家,衣食富足,哪裡還用得著自己事先私藏些說不清楚的錢貼補生活,賈爺爺說這話明明就是詛咒自己將來嫁個不如意的窮人家。

瑩瑩也知道賈爺爺不是有意的,只是為了讓自己接下錢而找的藉口。於是,她便追問這筆錢是從哪裡支出來的,憑她的感覺,這絕對不會是城關供銷社出的錢。

賈爺爺也不掖藏,如實說,那個年輕蛋子張興國就是一個糊塗蛋,他糊里糊塗接了帳,又糊里糊塗盤出去,特別是交帳時,跟沒睡醒似的,少盤了兩個倉庫他都不知道,並且,這兩個倉庫都是縫紉機和電扇,屬於重器倉庫。

這件事瑩瑩知道。當時,盤貨小組的幾個人私下裡說張興國,都要交帳了,還跟個沒事人似的,連盤貨都不上跟前,而是坐一旁當甩手掌櫃,低頭看雜誌,少盤兩個倉庫,恐怕他也發覺不了。

沒想到,盤貨小組私下裡說的笑話,竟變成真的了,真的漏盤了兩個倉庫,還是重器倉庫。當時也不知道是那個中等身材的孫會計故意而為,還是真的漏盤。若是真的漏盤,事後被張興國發覺,直接推說漏盤就行了。

瑩瑩也可氣那張興國,但可氣歸可氣,漏盤兩個倉庫,實在太坑人,她於心不忍。所以,她死活也不願接那筆錢。可賈爺爺說,他當時也是死活都不肯接這筆錢的,可參加盤貨的人,除了那個阿斗張興國,每個人都有份,是百貨文具商店的新任經理託劉會計給的。劉會計就是盤貨小組裡那個有絡腮鬍子的高個中年男人,他是城關供銷社的出納,據說是未來的主管會計,他能替孫會計轉交這筆錢,說明他與孫會計的交情不淺。賈爺爺說他當時如果不接這筆錢,就等於有出賣之嫌,即便現在不出賣,將來也會出賣,反正總有一天會出賣,以後就不好共事了。接了這筆錢,就等於結成了同盟,成了一條船上的人,一根繩上的螞蚱,在這件事兒上是利害相連了。

賈爺爺這一說,瑩瑩也糾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