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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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上禮拜天,在星期五的傍晚,師生都走的差不多了。
李慶賓也不想在學校多呆一晚,因為大長一夜,學校人走光了,喧囂的學校一下子靜得讓人恐懼,於是,在星期五的傍晚,李慶賓也用二八腳踏車帶著林鳳鳴連夜回去了。
林鳳鳴是林家村人,她的舅舅李慶賓是李屯人,林家村離李屯,只有幾里地。
到了林鳳鳴家門口,林鳳鳴小鹿似的跳下腳踏車,李慶賓看著她跑進院裡,才騎家回自己的家。
林家村的人口並不多,青一色的全姓林,據說都是一棵樹上散的樹葉,散了一百多年了,才散了幾百口人。
林鳳鳴的父親名叫林青山,星期六這一天,林青山要去二十多里之外的廟上。
那座廟叫青雲禪寺,歷史很久遠,據說岳飛抗金的時候,在那廟附近安營紮寨,夜裡夢見兩條狗在對話,醒來後仍然夢境清晰,感覺很奇怪。正好附近廟裡有個高僧,很會解夢,岳飛便讓屬下去廟上請那位高僧解夢,那高僧聽了之後,擔心的說,兩條狗對話為獄字,夢者將有牢獄之災,更甚者有生命之虞。後來,岳飛歸京,果然被秦檜害死。
吻革的時候,那座廟被洪衛兵佔領了,佛像被敗壞的一塌糊塗,空有殿閣,沒有僧人駐寺供奉。
改革開放之後,傳統文化也跟著上來了,有一天,廟上突然來了一個老和尚,手持廟上的地契,找到當地官方,要求物歸原主,將廟宇歸還給相國寺打理。
原來,這廟是相國寺的下剎。
經過幾次協調,官方根據國家政策,下了批文,將廟宇交還給了相國寺。
那座廟宇,也就是青雲禪寺,這些年敗壞的不成樣子,交給相國寺之後,來了一位主持,帶著幾個小和尚,尋了附近的村民,一番修築塑像之後,便選在星期六這一天,開山門重新接待香客。
林青山在村裡,屬於那種下雨天找人噴閒空的男人。
下雨天愛噴閒空兒的男人,大都是肚子裡有幾滴墨水的主兒,或者經歷過鮮衣駑馬的日子又突然落敗的主兒。這種人,種地未必是能手,但噴出來的東西,絕對耐聽。
林青山全部符合那兩個條件:不但肚子裡有墨水,曾經還極度榮耀。
但他的肚子裡可不是隻有幾滴墨水,而是博學才高。
他原是縣重點高中的畢業班的數學老師,當時是市區很有名的高階優秀數學老師。很是榮耀,雖不是鮮衣駑馬,卻勝似鮮衣駑馬。
只是十多年前在他身上發生了一件家喻戶曉的醜聞,讓他這個曾經受人尊敬的高中教師,淪落為現在的農夫。
曾經極度榮耀,受人尊敬,後來淪落為農夫,被人唾棄,兩重天地,下雨天不噴個閒空兒,他會鬱悶死。方圓村子有什麼起大戲、玩雜耍的娛樂活動,他只要脫得開身,都會前去觀看。也不帶家裡人,也不和村裡人結伴,一個人騎輛破二八腳踏車,到了地方,遇到聊得來的相識者,便聊大江東,直到眼前的娛樂演出散了,仍然聊,彷彿不是來看娛樂的,而是專為噴空而來,中午找個地方喝兩口,繼續噴,天黑了回去。若碰不上聊得來的相識者,他便找個角落,默默的坐著,低著頭,一個人默默的想心事,對眼前的娛樂視若無睹,一直坐到娛樂散了,走得一個人不剩時,他才很不情願的起身回去。彷彿他不是來看娛樂的,而是專為默默坐著而來的。
因為有以上那些嗜好,一聽說那廟上要在星期六這一天重新開山門接待香客,林青山幾天前就給家裡人說,到時候一定去廟上看看。
所以,星期六這一天,他隨便吃了點早飯,便推出了那輛破二八腳踏車,準備出門去廟上。
鳳鳴見狀,推開飯碗,跑到腳踏車前,一把抱住車梁,小聲哀求說:“伯,我跟去。”
這個星期天,比鳳鳴大兩個月的姐姐沒有回來,她在縣城上初中,平時住在她舅舅家,星期天不回來很正常。
鳳鳴知道,伯出門看活動,一去都是大長一天,家裡只有她和後孃,她那個後孃,家裡沒人的時候就會收拾她,差她幹這幹那,並且,那氣勢就跟親孃收拾親生的一樣,很理直氣壯,說是為了她好,還罵她不如比她大兩個月的姐姐活倒,懂事,能幹,學習好等等。有時說到氣頭上,還動手搡帶她。
林鳳鳴實不想單獨和後孃呆在家裡,正好跟伯去廟上看看稀罕。
但她伯卻說:“好不容易過個禮拜天,和你娘說說話,有什麼需要,和你娘說,好讓她置辦。你姐不在家,你有福了,你娘肯定做好吃的。”說著,望一眼廚房,那廚房裡,後孃正坐在灶臺前喝糊糊,聽到鳳鳴爹剛才那番話,伸手將最後一口糊糊抿在嘴裡,推了碗筷,起身出了廚房,沒好氣的說:“你最好將她帶著,我眼不見心不煩。”
“遠著呢,一出日頭,中午熱著呢,她跟去也是受罪。”說著,從兜裡摸出一角錢遞給鳳鳴。
風嘆沒有接錢,哼的一聲鬆開車梁,眼裡噙著淚跑屋裡了。
舅舅說得一點沒錯,有後娘就有後爹。
同樣是親爹,伯對她,比對她大兩個月的姐姐,簡直就是兩重天。而鳳鳴感覺,不僅僅是那個比她大兩個月的姐姐懂事活倒,而是伯發自內心的疼愛她。別說是親爹了,連哥哥都對那個比她大兩個月的姐姐很照顧。當然了,相比之下,哥哥不像伯偏心眼,如果說哥哥對那個比她大兩個月的姐姐很照顧,那對她就是非常愛護了。
在這個家裡,有了後孃,親爹變成了後爹,自己只有親哥哥了,可哥哥在省體校上大學。
鳳鳴一直都幻想著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林家村,去一個遙遠、美好又安全的地方。那是她嚮往的世外桃源,這個世界誰也無法涉及到那裡,誰也觸碰不到那裡。
那是她一個人的世界。
而她在自己的世界裡,卻能俯視這個家,俯視這個林家村,俯視這個紅塵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