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顧曜第一次坐轎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最後一次。

周人尚武,因而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選擇騎馬,馬車也只是照顧身體嬌弱的女子或是病老幼童等情況下才會使用。

如今他坐了猛鬼當轎伕的新娘花轎,心裡也是空蕩蕩的,只能說...抬得還挺穩。

毫無任何搖晃的,花轎穩穩落在了地上,一隻長滿了斑紋的大手撩起了紅簾,請顧曜下轎。

“總要面對的,至少我這送上門,沒讓其他無辜人因我受難。”

顧曜穩了穩心態,起身走出。

正如他預料的一般,他來到的地方,就是那個放著紅煞牌風箏的院子。

紅煞的役鬼們此刻都是老老實實的貼在院子的牆壁上,這一眼看過去,就好像是壁畫一般。

無視了壁畫上充滿惡意的眼珠子,他整了整衣衫,走向那閉合的屋門,輕輕推開。

一抹青草的芳香湧入鼻樑,一道陽光照到了他的臉上,好似飢餓時吃了一口甜而不膩的奶油,輕柔的流體冰涼在唇舌間劃過,留下滿嘴的醇厚後帶著溫熱流過喉嚨,滑入胃中,化為一股暖流,湧遍了全身。

顧曜不知覺的眯上了眼,感受著這股愜意。

待到暖意散去,他睜開眼,看向了屋內的背影。

剛剛的芳香、陽光什麼的,都只是他的臆想,真正的屋內,窗戶緊閉,甚至掛上了蛛網,只是不見蜘蛛或是飛蟲等等任何活物。

空空蕩蕩蕩的房裡,只有一張桌子, 四條凳子, 一個坐在凳子上背對著他的倒影。

“這就是張清塵說的那個凶神了。”

顧曜抬腳, 向著那一動不動的凶神走去。

第一步,自從穿越以來,被老道拖著做早課, 扎馬步,熬煉身體的回憶, 一絲絲湧動, 走馬觀花般在他眼前閃過。

顧曜猶豫了一下, 抬腳,踏出第二步。

天地玄宗, 萬炁本根...

蘸了符水的竹條一下一下抽打在手臂、小腿、後背,他咬著牙,感受著身體裡的炁, 一點點的被擠出來了。

修煉金光咒, 剛開始是痛苦無比的, 在第一步, 顧曜卡了整整十六天。

那些疼痛,在身上也被喚醒了, 很久沒有感受過的痠痛麻辣感,讓顧曜的腳步更加堅定。

第三步,茅山道觀院子裡的樹上, 吊著一個看不清臉的人。

“驚神指/離魂術/天蛛鬼掌/招邪神殺/攢心釘...”

無數個見不得光的野茅邪術在他耳邊穿過。

第四步,赤陽三五至爾, 他站在院子裡,對著身前的蠟燭, 一次次出掌。

第五步,天還沒亮, 他裹著道袍,打著哈欠,在三清像前,臨摹道經,練寫符文。

...

第九步,水經三千文,地宮內,江河湖海從他眼前流過。

顧曜陡然驚醒,發覺自己竟然已經坐在了桌子上,那凶神的對面。

“你醒了?”

凶神的面容一片黑暗,不見五官,祂的面前,放著一把劍,此刻對著顧曜道:“短短人間十年修行,便有了這些機遇,倒是了不得。”

“對於法術,無論正邪,強弱,只要出現你面前,你都會學,倒也有趣。”

顧曜低下頭,注視著那把劍。

劍的樣式很古樸,沒有絲毫特殊,好似沒有開過鋒、飲過血...

注意到顧曜在看劍,凶神發出了笑聲:“嚯嚯,這劍叫山中美人。”

“施弼的劍?”

“對,是他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