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靈虛觀開觀,寅時山下馬車的轆轤聲就此起彼伏了起來,至卯正開門時,外頭已經排起了長隊。

代玉是不願意參與這些事情的,人多起來她就覺得煩悶的慌,把迎來送往的事情交給那些傀儡師姐和師父,她自己睡到了巳時才起床。

薛寶釵不打算搶頭柱香,因而來的也晚,到了觀裡直奔代玉的院子而去。

“今兒這麼多人來,我當你還勤快些呢,沒想到更懶惰了。”薛寶釵看著滿桌子早點不禁扶額道。

“她們忙她們的,跟我又沒有什麼關係。姐姐吃了嗎?來吃點?”

“怎麼跟你沒關係,好似你不是這觀裡的人一樣。”薛寶釵說著在桌邊坐下,紫鵑端了一碗紅豆湯放在她面前。

“我就管著收錢,這裡來的人越多香油錢越多,我就越高興。”代玉把小籠包塞進嘴裡,揮手示意紫鵑把東西給薛寶釵。

紫鵑向來最懂代玉的心思,去裡面找了幾個平安符出來。

“怎麼這麼多?”

“老太太的,二太太的,姨媽的,鳳姐姐的,那三個過幾天你讓寶琴帶過去就好了。”

“好。老太太確實讓寶琴過幾天就去住一陣子呢。”

代玉笑了笑,賈母對薛寶琴確實是沒的說。

無論哪一家的祠堂都是非外人不可進的,林黛玉在賈府住了好幾年,也沒有進過賈府的祠堂。

而今年賈母竟然讓薛寶琴一起進祠堂祭祀,並且第二天還進宮拜見了賈元春。

薛寶釵說起這些事情來代玉才明白為什麼王熙鳳有那麼大的危機感,本來王熙鳳在老太太面前靠著撒嬌賣痴博得疼愛,然後仗著這份疼愛作為管家的助理,如今忽然有了個人分了寵,怎麼能不讓人難受呢。

“寶琴是板上釘釘的寶二奶奶,今年舅舅回來,他們兩個成了親過年也是要去祠堂的,不過早了一年罷了。”

“你倒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了。”

“我本來就不在意啊,他們倆這事兒不還是咱倆給牽的線嗎?”代玉一臉壞笑的看著薛寶釵。

代玉提供的思路,薛寶釵找的人選,說她們倆是賈寶玉和薛寶琴的紅娘可是一點都不錯。

“寶琴……對這門婚事是何看法?”雖說賈寶玉訂親讓代玉鬆了口氣,可她還是想知道當事人到底是什麼感想,若是寶琴不幸福,她豈不是成了幕後黑手?

“她高興著呢,老太太對她那麼好,太太拿她也當親閨女,可比在家裡好多了。”

“那她對寶玉呢?”

薛寶釵看了代玉一會兒:“又犯傻了不是?且不說寶玉的相貌,只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女兒家能做主的,她比你可看得透呢。”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因為傻,還能千方百計的逃出來不成?這麼說來姐姐也傻。”

“你可知道早先我們在金陵叔伯兄弟都是住在一起的。”薛寶釵緩緩說著往事:“那時候年紀小,正經的書讀不下去,便去書樓裡找那些混書來看,為此不知多少人被罰跪在祠堂。雖說後來不看了,又被教導著《女兒經》,可著心裡也並非不羨慕的。”

“羨慕那些千金小姐私會窮書生?然後窮書生一朝得勢就把千金小姐棄之不顧?”

薛寶釵搖搖頭:“那倒不是,女子嫁人自然首求門當戶對,舉案齊眉。高嫁不易,可也不能低嫁任人宰割。我只是羨慕她們能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我從前並沒有什麼想法,只覺得隨著父母的心意,嫁誰都好。可看見你,我忽然明白,原來心之所向並非只是找到想嫁的人,也可以是不用嫁給不想嫁的人。你說得對,寶玉雖好,可予我確實太幼稚了些。”

薛寶釵漫不經心的轉著湯匙:“其實,寶琴和寶玉很合適。寶玉不喜經文,寶琴天真爛漫,是不會勸著他好好讀書的,說不準兩個人倒是能玩兒到一處去。”

代玉用可惜的口吻說道:“若是府裡一直維持現狀,那他們二人倒還真是一對佳偶。可若是一朝樹倒猢猻散,兩個天真的人又該如何自處呢?”

“你怎麼老是看衰呢,他們又不比我們家,父親沒了,哥哥不成器。好歹如今姨夫點了學政,不正受著重用呢嗎?即便寶玉不成器,也不過是個紈絝罷了,這府裡還能缺了他吃喝嗎?他又不像我哥哥那樣惹事。”

聽薛寶釵如此說,代玉只好尷尬的笑了笑,她又不能說自己開的是上帝視角連結局都知道。況且現在結局到底如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如此想來,她還這麼不看好賈府的未來,確實是有失偏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