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蘇瑾不急不慢地潔手、淨面、塗上香膏、簡單塗脂抹粉、用了些早膳、換上妥帖的衣服,這才帶著沐春和青竹一起套了輛馬車,趕去衡王府。

即便是這樣,蘇瑾還是猶自覺得睏倦,在搖搖晃晃地馬車裡又睡了一覺。渾渾噩噩坐著馬車來到衡王府,蘇瑾揉了揉眼睛,由青竹攙扶著剛下了馬車,就看見迎面朝著自己走過來一個滿臉慍色的婦人。

此刻正值盛秋,天氣清爽,將寒未寒,蘇夫人紀氏穿著一身半舊的藏青色繡通身牡丹暗紋的薄襖,由一位嬤嬤攙扶著站在衡王府門口的一輛平頂馬車旁翹首以盼,好不容易看見蘇瑾來了,便一步衝了上去,臉上帶了些許怒意地嗔怪道,“怎麼墨跡了這麼久才過來,害我等了這麼許久?”

看著她這副模樣,蘇瑾不禁奇怪,順嘴問道,“你怎麼不進去等候,為何要在這裡等我?”

看她這副樣子也著實奇怪,竟然有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一副不敢直接登門的樣子,這不是她自己女兒家嗎?

問出口蘇瑾就後悔了,看著如今蘇夫人的穿著打扮,再看看停在不遠處的那駕寒酸的馬車,再看看蘇夫人剛剛臉上的期盼和猶豫,蘇瑾大致能想到了她如今的處境——看來,蘇瑜出嫁兩回、蘇紹捐官,幾件大事辦下來,蘇家已經的底已經被徹底掏空了,就連蘇夫人平日出門待客穿的,竟然也是早些年時興花樣子的舊衣。這樣的岳家和衡王側妃的秦家比起來,真的是一個天一個地,如此這樣,蘇母哪裡還有臉在衡王府裡擺岳母的架子,也看得出來蘇瑜在夫家似乎過得也不甚好。

蘇夫人果然臉色難看,躑躅半天才忸怩道,“我……我這不是怕你不認識嘛。”

蘇瑾點點頭,衡王府雖說她不常來,可隨著趙翊也來過了好幾回,雖說都是蘇瑜來前院待客,可每一回來都有聰穎的小廝上前來,引著眾人去要去的目的地。若是這樣,她還能不認識,那隻能說自家的車把式並不溼的。

蘇瑾聽著並不戳破,只隨著她一起朝著大門走。

門房其實早就看見了蘇夫人來了,但是卻並沒有一個人前來招呼,看這個樣子,蘇瑜在府中的日子怕也不是太好。這樣一來,蘇瑾又有些看不明白了,蘇瑜不是懷孕了嗎?按理來說,懷了孕的人,不應該在府中深受照顧和優待嗎,自己懷孕的時候,也是金尊玉貴地被養著護著的。

其實就是到目前為止,蘇瑾都沒有弄明白趙凌究竟為什麼會娶蘇瑜這個已經是二婚的女子,更不明白今日蘇夫人為何一定要拉著自己來見蘇瑜。

剛到門房,眼尖的小廝立即衝著蘇瑾等人恭順行禮,“拜見宸王妃、拜見岳家老太太。”

這門房小廝說話的語氣非常奇怪,後面的那句話明顯有些輕浮的語氣。蘇瑾偷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蘇夫人,卻瞧見她神態自如,倒是一點看不出不舒服的模樣。

幾個人隨著小廝直往內院走,一路上看著衡王府中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僕役灑掃,丫鬟往來,都是安安靜靜地十分守禮,看見來人了也十分規矩地退立一旁,低頭不語,看這樣子,這衡王府中甚至比宸王府還要規整嚴格,看得蘇瑾不禁咋舌。

蘇瑾忍不住低聲詢問蘇夫人道,“聽聞衡王府中的管家是紀英才表哥,如今他……”

一提到紀英才,蘇夫人的臉色陡然黑了幾分,半天也沒有說一句話。走在前面的小廝看樣子年紀不算大,回頭奇怪地回道,“咱們府中的管事姓李,不姓紀呀。”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蘇夫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卻不是對蘇瑾說的,“你進府遲,從前的管家姓紀。”

小廝若有所思點點頭,補了一句,“聽說前面的管事犯了事,叫惠貴妃娘娘親自下了令打了五十板子趕出了府,也不知是不是岳家老太太說的那人。”

前面說話的小廝著實不會看人臉色,蘇夫人此刻的臉已經黑如鍋底了。

蘇瑾也不再說話了,心裡倒是有些計較。

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終於走到了內院的一處宅院門口,小廝恭敬立住了腳,不再往前了。這座宅院上面掛這個半舊的匾額,上面寫著“雨曇”二字,整個宅子看著很大,卻並不多華貴。宅院裡也早早等候了幾個婆子,一瞧見蘇夫人和蘇瑾來了,立即興奮地迎了出來,笑臉盈盈地對著蘇夫人和蘇瑾行了個禮,滿嘴的客氣恭敬,其中一個婆子還十分乖覺地繞到了一旁,朝著領路來的小廝手裡塞了個小包袱。

小廝倒是毫不避諱,接過包袱在手中掂了兩下,又當著面開啟了絨布小包,探頭看了一眼,不滿地對剛剛那個婆子說道,“你們院也忒小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