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蘇瑾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兩個孩子的陪伴中,每日瞧見小魚兒和小豹子的第一面時,她都要將兩個孩子摟在懷中,臉貼臉許久,才捨得放開,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心疼死於蘇瑜手下的那兩個可憐的生命,也是在慶幸她們一家又一次在風暴中安然無恙。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半個月,才有所好轉。這期間,宸王府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來的人原本應該是宸王府的貴賓,因為她是衡王府女主人、王妃蘇瑾名義上的母親——蘇家老夫人紀氏,可她來的時候竟是穿戴著重孝、手捧蘇瑜的牌位來的,一看就不是單純來做客、看看女兒和外孫的。宸王府門房在請示過宸王趙翊後,將蘇老夫人拒之門外,一點都不客氣。

蘇老夫人原本就不是什麼善茬,此次前來就是來鬧事的,眼見自己被宸王府掃地出門,自然更是怒火中燒,竟直接在宸王府門外撒潑起來,坐在地上抱著蘇瑜的牌位歇斯底里哭鬧起來,口口聲聲要找蘇瑾和宸王討個說法,毫無一點官眷貴婦的影子。

不過值得一說的是,自從蘇瑜的事情案發之後,蘇瑜被賜死,蘇老夫人原先好不容易得來的誥命也受了蘇瑜的連累而被褫奪了,如今的她只是白丁一名,市井裡一名普通老太太罷了。

蘇瑾覺得就這麼把這個瘋老太太放自己家門口,任其大喊大鬧地不太妥當,於是帶著沐春和嫵芪一起悄悄摸來了門房,透過門房一處小氣窗偷偷往外瞧。這一瞧倒是把蘇瑾嚇了一跳。

這還是原本的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蘇老夫人嗎?

只見此時的蘇老夫人蓬頭垢面,身上的那件披在孝衣外的大氅已經黑黢黢地瞧不出本來顏色,看起來已經穿了多日不曾有其他的厚實衣服替換。蘇老夫人坐在地上,一隻手緊抓著牌位按在自己胸口,另一隻手不斷拍打著地面,揚起的塵土撒了她一身,也混著她臉上的眼淚鼻涕糊了她一臉,臉上顯得也是黑乎乎的一團。

蘇瑾張大了嘴巴看了半天,才縮回脖子,用手指著小氣窗對沐春說,「你快瞧瞧,這還是你認識的那個蘇老婆子嗎?」

沐春點了點頭,伸頭只瞧了一眼,就收回身對蘇瑾回話,看起來蘇老夫人這副模樣,她一早就是知道的,「小姐,老夫人恐怕是得了失心瘋,聽說昨日裡剛在衡王府外鬧過這麼一出,因衡王被聖上禁足在家,府外全是御林軍,她衝闖無門,便也是如這般地在衡王府門外撒潑哭鬧了大半天,最後還是被少爺帶回去的。」

「少爺?」蘇瑾眉頭一皺,剛想問這個少爺是誰,就突然想起來,蘇瑾家裡還有一個弟弟,也是紀氏生的,蘇瑜的親弟弟,叫什麼來著——蘇紹。

「嗯,」沐春點點頭,「蘇府裡那個欺負人的紀管家,還有得寸進尺的表少爺都被處死了,家裡的其他下人也都被遣散了,如今蘇宅裡冷清極了,昨兒個,木蘭還託人找到我,說無處可去想來咱們府裡伺候。」

「木蘭?」蘇瑾皺著眉頭一頭霧水。

沐春想起來,蘇瑾並不知道從前蘇府裡的事情,於是解釋道,「我和她一同進的蘇府,後來我被分在小姐院裡,木蘭被分在二小姐院裡,她……」

發現說這些話的時候,沐春的臉色十分難看,話說得也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特別是說道這裡時,沐春突然頓了一下,蘇瑾立即反應過來,搶著問道,「她以前欺負過你?」

沐春愣住了,並沒有直接回答,只含含糊糊說了句還好,然後繼續說道,「二小姐出嫁的時候並沒有把她帶走,木蘭留在了蘇府裡,說是後來被打發去了廚房裡幫廚。但是也幸虧是在廚房裡,才免了這一回的殺身之禍,蘇老夫人和二小姐身邊那幾個貼身伺候的,全都被處死了。」

這樣的結局並沒有什麼好

奇怪的,古代存在著尊卑地位,又講究連坐,那些離著主子最近、知道的最多的人,怎麼可能不被斬盡殺絕?不過木蘭這個人,蘇瑾並不放心,「沐春,木蘭不得進府,你給她些銀子救急可以,但是欺負過你的人,我原諒不了。」

「小姐……」沐春沒想到蘇瑾會這麼說,眼淚頓時盈滿了眶。

「娘娘,」嫵芪也探頭透過氣窗朝外張望,她應是瞧見了什麼,急急縮回了腦袋,回稟道,「有個男子過來拉扯老夫人了,像是想帶她走。」

「我看看。」蘇瑾連忙湊過去瞧了一眼,果然看見一個男子正單手拽著紀氏的胳膊,將她拖在了半空,可還沒將她完全拉起來,紀氏使勁,又重新坐回了地上。周圍圍觀的人不少,大家對著紀氏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猜測著事情的原委。

「是蘇紹?」蘇瑾轉頭又看了一眼沐春,示意她也瞧一眼,在沐春點頭後,蘇瑾又陷入了疑惑之中,不甘心地又探頭朝著外面看了過去,目光全都落在了蘇紹的身上。

幾年前自己不幸被困雲春閣時見過少年英氣的蘇紹,那個時候的他年輕氣盛、唇紅齒白,哪裡是如今瞧見的這副樣子,衣著凌亂、胡茬滿臉,說起話來嘶啞粗鄙,毫無讀書人的風骨,「這是蘇紹?你沒看錯?」

「嗯,」沐春點點頭,「聽說少爺也受了連累,原本咱們殿下給少爺在翰林院裡謀了個差事,說是明年就能晉升了,可如今卻突然被罷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