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走後,趙翊手扶額頭,頹然坐回椅中,背後細密的汗水早已打溼了裡襟。他揉了揉太陽穴,開始反省自己今日的失態。

“殿下今日怎麼了?”史浩並未隨眾人離開,守在旁邊開口擔憂地問道。

趙翊低著頭揉著太陽穴,並沒有注意,只以為是守在自己身邊的貼身侍衛南風,便隨口道,“瑾兒今日去太師府了。”

“太師府?王妃娘娘去太師府作什麼?”史浩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敏銳地追問。

聞言趙翊才反應過來,抬頭就瞧見自己的恩師正一臉疑惑地瞧著自己。

趙翊自知失言,即便面前的人是自己最敬重的恩師,可他與蘇瑾之間的事情,還是不便相告,於是,他略一沉吟,心念一轉,便解釋道,“哦,是本王託王妃去的,去謝天師在父皇面前替愉兒洗冤。”

這個解釋很是圓滿,史浩被說服,點點頭稱讚道,“殿下做得對,天師此舉雖並非刻意,但是如此向我們示好的舉動,我們卻不能不謝。可天師這幾日在都城,太多雙眼睛盯著他了,若殿下親自前往,難免會被九殿下的人誣為結黨營私。讓王妃去這一趟,既鄭重又合理,甚妥!”

趙翊也跟著點點頭,頭上的汗珠不減反增——他哪裡讓蘇瑾去過天師府,去天師府謝天師的這一說法,其實是蘇瑾自己對外的說法。他今日之所以會如此心神不寧,是因為她說了她要走,她今日去找張天師,獲得了回家的方法,便不再回來了。

這時,門外守著的南風突然敲了敲書房的門,然後在門外恭敬地說道,“殿下,王妃回來了。”

回來了?趙翊猛然抬起頭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史浩很聰明,連忙躬身行禮,“天色不早,老臣也告退了。”

趙翊回神,趕緊起身相送。

趙翊一直將恩師送上府門外的馬車,這才急急忙忙回身詢問身後跟隨的南風,“王妃如今在哪裡?”

南風擦擦額角的汗水,“木青說,王妃正在滿府的找殿下您,剛轉完後宅,正在往前庭走。”

“找本王?”趙翊愣了一下,然後突兀地問道,“秦氏何在?”

“秦……秦夫人?”南風被問懵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回道,“這個時辰,秦夫人應該在自己院子裡……”

趙翊不等他的說完,轉身往回走,邊走邊對小心翼翼緊隨其後的南風吩咐道,“速將秦氏帶來外書房,速度要快,要比王妃快!”

“諾!”南風得令,不敢多耽擱,連忙運氣,想施展輕功,騰空而起。

南風還沒飛起來,前面發號施令的趙翊腳步突然一頓,他大手一揮,嚇了南風一跳。

“慢著,去外庭凝香院,帶秦氏來凝香院!”

“殿下,凝香院是您特意為王妃……”南風心中啊了一聲,換了口氣,連忙提醒。

“囉嗦,還不速去!”趙翊面色難看,腳步一轉,朝著外書房旁的一處小院走去。

“諾!”南風不敢耽擱,連忙輕功騰空躍上屋頂,踩著磚瓦風一樣趕往後宅秦氏住處。

凝香院,這是趙翊前些日子裡賦閒在家時,參考墨韻閣裡小花廳花卉繁茂的景緻特意佈置過的一個小院子。只因為蘇瑾愛花,孕期又用不得香,所以趙翊特意尋來都城裡許多花匠,詢問了多日才有了這個主意。

凝香院不大,院子裡只有正屋一間,側屋兩間。這個不大的小院子其實和宸王府中其他的院子沒什麼差別,特別是這三間屋子內的陳設,唯一的特別之處在於,院子裡所有的地方全都是花,什麼季節開花,便移植什麼花。這些花如同花海一般將這三間屋子團團圍住,讓人一邁進小院,便如同入了花海,真假難辨。正屋有一處窗扇,開得尤其得大,如同一扇高門檻的大門,推開窗,只需伸手,便可觸及屋外的繁花,在此處品茗酌棋,別有意趣。

如今已入秋,小院裡卻依舊開滿了花,令人恍惚覺得已入暖春。秋日裡隨處可見的菊花並沒有入宸王的眼,為此,他費勁地移植來許多明豔的月季,為了讓花開,每日命人在院中多處放置火盆供暖,還有專人侍候。如今的凝香院中滿院的月季花,入院如沐花香,恍若春日。

這邊,趙翊急躁地盤算著事情。另一邊,蘇瑾正滿世界的找他。

蘇瑾的心裡憋著一口氣,一回宸王府,便想借著今日的衝動與決意,找趙翊說個明白,有冤說冤,有仇報仇。

蘇瑾心裡堵著氣,走得又急又快,完全不似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沐春、嫵芪等人跟在後面追著規勸著也無濟於事,無奈之下,沐春趕忙吩咐小木芽等幾個小丫鬟,兵分幾路先去尋找宸王,好提前報個信,免得把事情鬧大。

走遍後宅的每一個角落之後,蘇瑾將目光定格在了通往前庭的長廊上,然後二話不說直直衝了過去——回來時她特意問過門房,門房說趙翊今日並未出府,剛剛進府議事的大人們也紛紛離開了,於是她率先衝去了內外書房,但幾相錯過下,她並沒有成功堵截到人,後宅也都一一搜尋過,那麼他既然不在後宅,就一定是在前院的哪個房間裡。

因為前院裡住了許多宸王府的幕僚,男女大防之下,行事諸多不便,蘇瑾只得在前庭主路上來回地轉,企圖發現蛛絲馬跡。

蘇瑾帶著一群著急上火的小丫頭們在宸王府前院裡兜兜轉轉地好半天,又繞回了外書房,最終發現了外書房邊上的一個院子。

這個院子從前是荒廢的,如今卻是滿園春色關不住。蘇瑾停步在院子門前,好奇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