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騎尉?是個武官?”蘇瑾有些懵,抬起頭詢問蘇瑜,“紹兒不是去的桃源書院讀書的嗎,怎麼最後謀的不是文官,而是個武官?”

蘇瑜的臉色明顯難看至極,蘇瑾則得意地端起手邊的茶,輕輕淺淺啜了一口。蘇瑾自然知道蘇紹捐來的官為何不是文官,在古代,捐官雖然是常事,可是再怎麼也捐不了太大的官。古代重文輕武,若蘇家人真的是給他捐了個文官,那估計只有七品,怎麼也不可能是個正六品的。

見蘇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蘇瑾十分壞心的心情大好,但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關切地問道,“哎呀,紹兒這捐官,在任上會不會被歧視啊……額……就是被人瞧不起,被欺負啊?”

這個問題蘇瑜顯然是有準備的,她逐漸從剛剛的無措中掙扎出來,微微揚了揚下巴,輕巧地說道,“紹兒的親姐夫是當朝的宸王殿下,怎麼會有人敢欺負他?”

蘇瑾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原來蘇瑜打得是這個注意。因為頂著宸王小舅子的身份,蘇紹在官場上即便混不出什麼名堂,但是終歸不會太受欺負,可若是他們有升官發財的想法,那麼就不光是掛一個王爺小舅子這種空身份就能達成了的。所以蘇瑜此次前來的實際目的,是為了給自己的親弟弟蘇紹來拉攏宸王的,為的是日後他們能借著宸王這根高枝平步青雲。怪不得蘇瑜今日一進屋就像是一隻準備戰鬥的公雞,她一進來就拼命打壓蘇瑾,拿蘇瑾和衡王的舊事反覆說,實則都是想拿住蘇瑾的一個把柄,好讓他們能為自己的同胞弟弟衝鋒陷陣,幫他的仕途鋪路。

思及此處,蘇瑾的臉色稍稍緩和下來,也不想和蘇瑜多糾纏下去,更不想再接蘇瑜這句話,於是她一面溫和地對著蘇瑜微笑,一面對一旁的沐春吩咐上些茶點,說自己實在餓極了,不動聲色流露出逐客的意思。

可沒想到蘇瑜根本不拾這一茬兒,她見蘇瑾並不打算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自己也沒有要主動離開的意思,於是她放軟了語氣,再一次開口道,“姐姐,再怎麼著,你都是我們的長姐,如今紹兒弟弟在朝為官,姐夫定然不會不照顧一二的,對不對?”

“他倆不在一個部門。”這一回蘇瑜的話問得直白,蘇瑾不好再裝傻充愣沒聽見,只好隨口說了這麼一句。她之所以這麼說,也真的是沒怎麼多想,只想趕緊拒絕了事。說實話,她的確是不願意摻和這種事情的,更何況這件事情還要牽連到趙翊。雖然自己不問朝事,但是看著這段日子趙翊忙裡忙外的樣子,她也十分清楚他此時困難的處境。更何況蘇家的這幾個人,自己實在不願意多幫,原本就沒什麼親厚的感情,更是水火不相容的現狀,憑什麼你兩句姐姐姐夫的,就讓他們出人出力?

蘇瑜看出了蘇瑾的態度,臉上的表情逐漸由哀求轉而成了慍怒,她有些不滿地說道,“長姐,你別忘了,你可是蘇家的女兒,紹兒可是你的親弟弟!母親如今還康健著呢,你可不能如此忘本,不管你的孃家人!”

她這麼說,到更是令蘇瑾無感了。蘇家這幫人是個什麼嘴臉,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雖說她並不是真正的蘇瑾,可從沐春沐雪的反應和這幾個月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看起來,她還是能瞭解到從前的蘇瑾在蘇家究竟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現在的蘇夫人原先只是一個妾室,她是一個被扶正的妾室,在被人稱為蘇夫人之前,她只是一個只能留在深宅大院裡不得拋頭露面,不能站在自己夫婿身邊的一個身份低微的妾室。自古從妾室的位置被扶正者寥寥,先不說在這件事件中,妾室的手腕和智謀,就單論男主人對這個妾室的寵愛,那都得是一等一的心尖兒上的,才會有這種可能的。可人的感情和精力總是有限的,男主人若是能這樣深情厚誼地對待一個妾室,那麼對待主母的感情就必然要大打折扣,更何況是對待她們所生下來的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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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點上想一想,蘇瑾母女倆在蘇府曾經的日子便可想而知。再加上蘇瑾是一個女兒,上下都沒有任何一個同胞的兄弟姐妹,而蘇瑜的生母卻生下了蘇府這一輩中唯一的一個兒子蘇紹,可想而知,蘇瑾生母在蘇家的日子是多麼的艱難,否則如何年紀輕輕就早亡。

江湖上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當你失去親媽的那一刻,你就會同時失去親爹,在蘇瑾生母亡故後,蘇瑾大概就充分體會了這句話中的各種艱辛,否則也不會將一個原本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磨礪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惡毒女子。再加上後來蘇大人也亡故了,一個後孃掌權後的蘇家,蘇瑾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還有就是宸王府的這門婚事,就連蘇瑜都曾囂張地對蘇瑾說,曾經趙翊想要迎娶的,實則是她,蘇瑾只不過是被蘇大人頂替上了花轎的,因為當時的趙翊剛剛在朝中露出爭權的意圖,可羽翼尚無,看不出一點希望,蘇大人捨不得自己寵愛的小女兒跟著一個潦倒無勢的皇子受苦。

思及此處,蘇瑾的心裡早已冰涼一片,原本作為穿越而來的人,她就對自己所為的孃家人沒什麼感情,再加上這些人自私自利的嘴臉和咄咄逼人的態度,蘇瑾更是覺得毫無意思,壓根不想再理會蘇瑜。

蘇瑾心中憋著一口氣,卻覺得此刻發作也不是什麼好事,遂預備冷處理。正好腹內飢餓,她便不再理會蘇瑜,自顧自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明卉親自奉上的一盤糯米軟炸糕,沾了沾糖霜,塞進了口中。

“長姐!”蘇瑜看著蘇瑾的反應十分不滿,又拖長了音調喚了一聲,像是在撒嬌,可看著蘇瑜緊皺的眉頭,卻又能感覺出,她是在埋怨。

蘇瑾放下筷子,喝了口熱水,勉強嚥下口中炸糕。她瞧了蘇瑜一眼,伸手又去拿筷子,準備去夾第二塊。

“長姐!”蘇瑜又喚了一聲,還伸手擋開了蘇瑾伸出來的手,咄咄逼人地追問,“紹兒再怎麼說都會爹爹唯一的兒子,蘇家唯一的指望,長姐當真要這般的坐視不理嗎?”

蘇瑾舔了舔嘴角的糖霜,感覺意猶未盡,決定繼續無視蘇瑜的目光,再一次伸手準備拿第二塊,結果又被蘇瑜擋開了。

蘇瑾無奈,只好想隨便講兩句應付一下,“妹妹,你這話說得難為人,紹兒不是剛由母親做主,捐了個官了嗎,就讓他在兵部好好幹,他就頂著蘇家後人、宸王小舅子的名頭,怎麼也夠平順一輩子了。不過捐官自然不如考官,所以以後讓紹兒低調一點就行了,別拉仇恨。”

蘇瑾說完,又第三次伸手去筷子,可蘇瑜顯然並不滿意這個答案,她第三次伸手擋開了蘇瑾拿糕的手,埋怨道,“說來說去,長姐就是不願意費這個心,你若真不願意,我就親自去找宸王殿下去,看他是不是會像姐姐這般的無情,對親家不管不顧!”

蘇瑾被蘇瑜的話給逗笑了,趙翊那個人,她這幾個月算是看清楚了,根本就是個冷峻狠辣的人,你和這樣一個人談感情,定然是會吃虧的,青竹就是這樣一個例子。不過從目前趙翊對自己的態度看起來,似乎他對待自己是個例外。

蘇瑾也不著急拿糕了,乾脆端起水,輕啜了一口,慢悠悠說道,“若是妹妹願意,就去找你姐夫吧,但是成不成,可都是你的造化了。”

聽到這話,蘇瑜竟然站了起來,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殿下對我還是十分客氣的,定不會博了我的面子。”

蘇瑾點點頭,“那你快去吧。”若真是他自己答應了,那也挺好,蘇瑾欣然接受蘇瑜的豪言壯志,好整以暇看著她。

蘇瑜臉色依舊難看,憤然對著蘇瑾吼了一聲,“長姐,無論你怎麼看我,我都還是認你是姐姐的,敬你、愛你,可若你如此輕慢我、糟踐我,我也是不願的。長姐,今日你如此對我,就別怪做妹妹的心狠!”

蘇瑜似乎是氣急了,沒頭沒腦丟下了這麼一句,便拂袖而去。蘇瑾更

是鬱悶,她轉頭看向同樣一頭霧水的沐春,奇怪地問,“蘇瑜這話什麼意思,她的意思是,我們兩人之間不和,都是因為我怠慢糟踐她了?她一點都沒有對不起我?”

“小姐,你別理會她,從前在蘇府就是這樣,只要你們之間吵架,她永遠都把錯誤歸咎在你的身上。”

蘇瑜走後,趙翊依舊很忙碌,卻並沒有回來和蘇瑾說過關於蘇瑜和蘇紹的任何事情,蘇瑾也不打算提,於是,這件事情慢慢就被蘇瑾淡忘了。

蘇瑾繼續過著養胎的日子,每日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找個桌子,在廊下開書,她從這個月開始,就開始講西遊記的故事了,她從石猴出世開始講,一派說書先生的架勢,勾的整個府裡的小丫頭和小廝們都心嚮往之,恨不得成日守在墨韻閣裡聽蘇瑾講故事,這場面一度失控,經常出現整個府中找不著人,全都溜去了墨韻閣。為了不影響王府內的日常運作,司修亓無奈作出規定,所有人每日放一個時辰的假,但前提是自己當日的活兒都是完成的,若出現了消極怠工者,重罰。

蘇瑾倒是樂得開心,一段段書說下來,孕期的煩惱和鬱悶全都一掃而空了,就連前些日子蘇瑜跑來的一通噁心也都忘記了。

在西遊記說到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時,府中突然來了訪客。

來的是韓世忠的夫人梁氏和嶽鵬飛將軍的夫人李氏。

李氏夫人一進來就哭著跪倒在蘇瑾面前,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她滿臉憔悴,淚水漣漣,一副病態地哭泣著。蘇瑾嚇了一跳,連忙讓嫵芪扶她們起來,安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