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趙俊平好不容易才翻過牆去,畢竟是文弱書生,讀書讀的好,可翻牆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幹。

丁前溪託著李寧洛的腳將姑娘送上牆頭,隨後退遠,幾步助跑上了牆頭,下三境修士自身還未能御風,所以遇到翻牆頭這種事情,還是莊稼漢子那種笨方法好使。

三人入院以後,大概看了一下大院的環境,整個院子也不見什麼下人之類的,只有偏房的油燈微微亮著,靜悄悄的。

原先起風天本就有些涼,這會兒已經飄起了細雨,三人正打量著哪處的屋簷能避起雨,那亮著油燈的房門突然就開啟了。

趙俊平看著這張有些陌生面孔一時間呆住。

正慌著神不知道如何解釋的時候,那已嫁做人婦的梁羨魚拽著書生便往屋裡走去。

一陣香風撲鼻,有女子的聲音傳來,幽怨道:“白日裡我對趙郎說出那番話,不知郎君心裡可有怨言?外面下雨了,天氣還有些涼,待到屋內與你細說可好?”

趙俊平有些發懵,判若兩人的梁羨魚總讓他覺得有些奇怪,可又說不出是哪裡奇怪。

兩人進屋坐下以後,梁羨魚先是給書生倒了碗茶水,隨後又站起身子尋了條布巾替趙俊平把打溼的頭髮擦乾,“雨下秋涼,郎君可不要染了風寒才好。”

趙俊平正襟危坐任由女子擦乾自己的頭髮,不過他有些正坐立不安,兩人還未曾如此親密過,而且書生喝了茶水,此時腦袋有些迷糊。

熟讀聖賢書的書生正要尋個由頭坐到對面去,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本就有違道理。

沒曾想女子突然緊緊握住書生的手,整個人貼在書生的後背上,從後面環抱著他,吐氣如蘭,貼近男人耳邊小聲道:“郎君可讓小女子苦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原先一直以為要娶我的人是你。”

趙俊平突然覺得香風入鼻,隨後一陣柔軟貼在後背上,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小公子何時跟女子這般親密過!

當下更加不敢動彈,想要起身推開女子,卻覺得渾身舒軟,這種感覺讓他捨不得起身,女子的身音繼續傳來:

“五月初八公子出門以後,小女子其實偷偷跟在後面走了許久,直到公子搭上馬車,才在那條進京的橋邊停步,倚著欄杆望了公子許久,直到連馬車的背影都看不見了,才堪堪回首。”

趙俊平聽聞此言,更是感動不已,他將女子的手握在掌心,袒露心扉,道:“都是俊平做的不好,倘若俊平早早便功名在身,也不會害的姑娘如此…”

女子抬起手貼上書生的嘴唇,阻止了書生繼續說下去,頗為悽婉繼續道:“公子且聽羨魚說下去,其中緣由不跟公子解釋清楚,羨魚心中實在是堵得慌,那日從橋邊回到家中不久,父親觀我鬱鬱不樂,便直接與我說,他都與你商量好了,正月初八讓我與你喜結良緣,到時候無論公子中功名與否。”

趙俊平雖是愣頭書生,可也猜到了事情的結果,這種習俗他還是很清楚的,因為婚嫁雙方一旦定下了良辰吉日,就不能再見面,只有在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以後,新娘頭上蓋著紅蓋頭,獨自在新房內等待喝的醉醺醺新郎走進房門揭開自己紅蓋頭。

喝了交杯酒以後。

那時候許久未見的兩人才能細細抒發相思之苦。

雖然已經大概猜到了事情真相的趙俊平,當下面容悲苦,女子說到此處亦是動情不已,小聲哽咽道:“羨魚那時心裡自是歡喜的緊,那日以後便給郎君做了好些衣裳,可都是憑藉著大體的印象做的,也不知道合身與否,等待婚嫁日子期間,小女子每每按耐不住欣喜,想到最多的都是嫁給你以後的日子。”

哽咽聲變成小聲的抽泣聲,有淚珠不斷地落在書生的脖子上,冰冰涼涼的,女子哀傷道:“直到他穿著紅袍,騎著大馬,紅轎子將我迎到府上,我還不曾起疑心,可醉醺醺的他掀開紅蓋頭以後,我才發現,那人不是你。”

揭開了事情真相果然跟書生心中猜想那般,雖已經隱約猜到是這種結果,可此時親耳聽到喜歡的人在耳邊訴說,書生再也壓抑不住,不去管那四書五經學來的君子之行。轉身將女子抱在懷裡,悲鳴不已。

一對苦命鴛鴦。

羨魚將頭埋在書生懷裡,怒罵道:“我那可恨的父親,怎麼就狠的下心呢?”

一對緊緊擁抱的影子在油燈下飄忽不定,互訴衷腸的男女此刻拋棄了世俗,互相敞開心扉。

女子輕輕推開趙俊平,臉上猶帶著淚痕,說出了內心壓抑許久的心事以後,她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