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胳膊,只說,“這其實不是拳法,只是穩定下盤的一種身法,當然你要叫它拳法我也沒意見。”

丁前溪將信將疑,末了小心問了句,“道長,你可以再打一遍…那什麼拳嗎?”

“拳法太高深,我給忘了。”這回是真捱打了。

老道人靜身而立,只是簡單的一站立,所在的地方彷彿都多了一股威嚴的氣勢。

他雙腿膝蓋微屈,發勁於腿,牽於腰,老道人似乎在摸著一個無形的球,彷彿與這風融為一體,變得輕柔溫軟,但又讓人感覺裡面潛藏著無限的力量,隨時都有可能衝出來,轟出一聲巨響。

最後動復歸於靜,雙手上提,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也因此昇華,道人嘴角微微揚起,有些得意,卻沒有揚得太高。

“先練上萬遍,將來與人對敵,不至於連劍都控不穩。”

丁前溪只覺得本來已經不算疼痛的腰腿胳膊,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老道人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似乎覺得那句話應該由以後的少年對著自己的徒弟說,如果少年有了徒弟,不知道他會怎麼教那個徒孫,也不知道這臭小子那時候該如何得瑟。

那句話是:拳打萬遍,神理自現。

終究是看不到了…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小院裡道人話越來越少,發呆的時候越來越多。

而那練拳的身影不停,身形更是如鶴翩飛,從不曾對丁前溪太過狠厲的年邁道人,此時頭顱微點,像是尋常老人那樣午後打盹,睏意十足。

少年打拳到最後,拳形七分像,拳意三分濃,最後竟是改握拳為握劍,小院裡劍光四起,劍勢微重,劍意凜然。

從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天才的少年,此時沉浸在那種劍隨人動的其妙感覺裡,劍是身體的另外一種延伸,隨心所動,隨意而行。

此時的少年已經練劍一月有餘。

深潭竹林間。

竹海林立,有風吹撫,鳥陣陣飛鳴。

目盲道人跟著丁前溪身後,步履瞞珊,少年故意放慢腳步,等一等那個精氣神都大大不如初次相見那會的道人。

這兒的竹林比較稀疏,陽光透過竹林打在少年的臉上,碎影闌珊。

有些好看。

老道人以前練劍,說是有類似於木頭假人,跟常人等高,其上標有穴竅,那種一劍刺中,不死也殘的穴道。

老道人似乎是不太能走動了,就在這裡扶著竹子坐下,他平復微微喘息聲,“今日就當為你講解上等御劍術。”

“你可知有人以一柄飛劍,輕拋入雲間,一日千里,貫穿敵首級而威勢絲毫不減…”

丁前溪從未聽過如此壯闊之舉,當下只覺得心生仰慕,心神盪漾。

“那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實在是太遠了些,劍道劍術,追求的便是以最小的力氣殺最多的人,飛劍千里取人頭,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怎麼還有人做?”

“兵之詭計,出其不意。你且想想,睡夢之中有劍從天上來,輕飄飄在你這兒…”道人說罷輕輕抹了抹脖子,又指了指心口,“別幹那種殺人必須一劍穿心的傻事,要知道脖子這地方,比胸骨可軟多了…”

這道理就跟街頭巷弄漢子常言那事。

不是看似肌肉威猛的大漢,也不是刷嘴皮子的吟客,在紅牌清伶們的眼中,評判標準是床板響上的時間長短,以及第二天腿軟的程度。

出劍即見效,殺人之前千萬千萬別說太多廢話!

離手一丈內,只是馭劍。

一丈之外,劍隨意起,以詭道殺人如探囊取物,才為御劍。

至於術,什麼時候能御劍飛行透雲海,一日千里晚復歸,才能由御劍變御劍術。

這種人即使不是劍道之子,也是那萬里難挑的劍胚了。

“老道當日一劍,近乎術矣。如果殺的人是上三境大修士…”目盲道人搖搖頭,也不覺得惋惜,如今體內氣機混亂,馭劍尚且做不到。

體內混亂的元氣一天天消散,氣散…則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