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華飛端起茶杯,並沒有喝,而是問道:「您老的意思,這事我就不管了?但事情終歸是因我而起,要不是晚輩在北周殺了王室的近衛軍,也不會出現大軍圍關的情形。」

孫福輕笑道:「天下大事哪有能說得清的,就算你不去北周,人家該來還是來,說到底,是咱們大晉這些年國弱民貧,沒有實力反攻草原。要是換了太祖年間,殺也就殺了,就算掃了他們王庭又能如何。人啊,有時活的就是一口氣,那口氣不在了,任你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幹看著。」

肖華飛聽王書吏說起過太祖初年的國史,那時大晉初立百廢侍興,連各州縣的縣官都配不齊。

於是草原那面總想借著大晉立國未穩,到中原來佔點便宜。

太祖不忍邊民受苦,硬是扛著國庫無糧的壓力,親自率領二萬百戰老兵,突襲了當時的草原王庭。

此戰足以驚天地,泣鬼神,草原王庭被太祖殺了個血流成河。

當時的草原左賢王戰死,右賢王被太祖抓回京城殺頭,用以祭奠邊疆死難的百姓。

但也正因為草原的王庭被太祖一戰覆滅,才有了今天的北周建國。

百十年間,斗轉星移。

想當年的北周王族,不過草原極寒之地上的一個極小部族,當他們頭頂的大山被太祖消滅後,才得到了充足的發展機會。

之後用一百多年的時間忍辱負重,成長為草原上最強大的部族。

所以說世間的事,既有脈絡可尋,又無一定之規。

帝王興衰事,皆付笑談中。

肖華飛有些迷茫的問道:「那您老說......咱們大晉,還能緩口氣嗎?」

這個問題讓孫福同樣迷茫,孫福起身將窗子推開,看了眼外面已經發出綠芽的嫩枝,回頭對肖華飛說道:「該老夫做的事,與不該做的事,老夫已經做了,是非功過已隨著先帝故去。大晉未來會如何,或者說天下會如何,老夫已有心無力。」

孫福坐回肖華飛的對面,溫和地說道:「天下的未來,在那位皇太孫和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手裡,辛焯若強如他先祖,則大晉無憂,若是守成之君,則天下太平。」

面對一個名義上已經死掉的老人,肖華飛也不再隱藏內心的想法,頗有些大逆不道的說道:「將天下億萬蒼生付一人之手,您老不覺得好像不太靠譜嗎?」

孫福眼角抽了一下,仔細地端詳起肖華飛的樣貌,半晌後才說道:「初見你時,只覺得你是個俊俏的後生,可看久了,才發現你是頭角崢嶸之輩,要說看人準,還是屬先帝啊。」

肖華飛好奇的問道:「先帝說我什麼?」

孫福搖頭道:「陛下沒和我說過太多,只是說要再看看你,說你和大晉格格不入。至於陛下晏駕前和辛焯說過什麼,如果你膽子真那麼大,可以去問他。不過按老夫估計,好話壞話,各佔一半吧。」

肖華飛道:「您老是在提醒晚輩夾起尾巴做人?」

「你小子會嘛?」,孫福覺得肖華飛的形容很好笑。

肖華飛鬱悶道:「實不相瞞,晚輩一直覺得自己在夾起尾巴做人啊,可是實力在這放著,就算晚輩躲進了沙堆裡,也還是金光四射,讓人無法不注意到啊。」

孫福口中茶水一下噴了出來,幸好在最後關頭,依靠多年的職業訓練,往邊上轉了下頭,才沒有噴肖華飛一臉。

肖華飛尷尬說道:「您老這意思是不信唄,晚輩真的非常低調了,以前那些出風頭的舉動,全要怪在指揮使身上,他一有事就把晚輩推在前面。和您老說實話,晚輩覺得壓力很大,每天連覺都睡不好。」

孫福緩了口氣,將茶杯放回桌子,「馮老弟心是急了些,但你要

明白,我們都老了,給你加點碼也是迫不得已。你也不要有這麼多牢騷,憑心而論,馮老弟對你可是不錯,就差把你當親兒子了,你自己想想,他什麼好處不都留給了你,否則你能在官場這麼順利嘛。」

肖華飛還要說,卻被孫福抬手打斷,「別得了便宜賣乖,以你的年紀,若不是立下這麼多功勞,想坐上指揮使的位置,無異於白日做夢。要不是老夫知道馮克明沒去過姚安,老夫怕是會認為馮克明以前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是把你當親兒子養了,就差手把手餵你飯吃了,別不知足。」

肖華飛仔細回想與馮克明相識後的種種情形,其實還真如孫福所說,雖然馮克明讓他經歷了幾次生死之劫,但得到的好處也顯而易見。

單說攀上了辛焯這艘新船,便讓肖華飛比別人有了許多先發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