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聽到重熙皇帝問起谷王名下的宅子時,多少有些緊張,擔心自己應對不好,會給整個朝廷帶來麻煩。

他在回來的路上想了許久,依然沒有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最好是不讓皇帝父子之間產生隔閡,兩個皇子小時候看著都挺好,可人一大了,心思便多起來。

想到此處,孫福不禁替皇帝難過,帝王之家沒一個活得容易。

重熙皇帝的吉壤正在加緊修建,不知什麼時候,就要用得上。

「老奴已讓影龍衛的人查封那所宅子,用的理由是宅子裡面丟了東西,不過影龍衛的人到時,宅子已經空了,具體情況還需要搜過之後再稟明陛下。兩位王爺像這樣的宅子在京城中倒是有幾處,均是封王時陛下賞賜所得,平時兩位王爺根本顧不過來這些產業,都是交給下人打理。另外根據御林軍統領來報,兩座王府從昨天起就沒有任何人出入。」

孫福回話時偏殿內只有他與皇帝二人,重熙皇帝不滿地直接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中文網

幾十年主僕,重熙皇帝已經聽出孫福話裡有話,似有替谷王開脫的意思,這讓重熙皇帝心中一緊。

「老奴的意思此事當詳查,事關皇家清譽,不能全憑一個逃軍的口供作數。」孫福壯著膽子,跪倒在皇帝面前帶著哭腔勸解道。

「馮克明那裡怎麼說?他可有事上稟?」

「馮都尉昨夜一夜未眠,如今病情反覆,回衙靜養去了,不過他已交待手下人,清查京中租賃牙行,看看是否有人故意攀誣親王,用以達到不可言之目的。」

重熙皇帝收斂怒意,幽幽嘆道:「如果朕的兒子這就麼點手段,那這天下交給他,豈不是荒唐。天子一怒當伏屍百萬,流血千里,行煌煌之道,半路滅口算什麼好辦法。如果總是行鬼蜮之事,難當大統。」

帝王心思難猜,孫福不明白皇帝是嫌棄兒子下手不夠狠呢,還是用的方法不合皇帝心意,只能奉承道:「坦蕩莫過於陛下,老奴斗膽說一句,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像陛下一般。」

「朕不想他們犯朕同樣的錯誤,錯把江山託付於一群蠹蟲。這十年間,他們覺得子侄受了委屈,朕也過得不快活,可惜人的貪念沒有止境。天下要想長治久安,就得讓百姓過得下去,這個道理朕知道的晚了,希望朕的皇孫能明白這個道理。」

重熙皇帝說完,站起身體張開雙臂,等著孫福為他換上龍袍。

這些話孫福不知道怎麼接,更不能接,他開始裝啞巴,為皇帝換下常服,穿戴起午朝時用的龍袍。

官員們早已興高采烈地聚集午門前,昨天重熙皇帝的屈服,讓他們重新找回了主導朝政走向的希望。

絕大多數官員即使做夢,也沒有夢過自己會當皇帝,造反成功的收益巨大,但成功率趨近於零,千里當官最終就為搏一個封妻廕子,如果皇帝同意妥協,他們依舊是大晉的忠臣義士,這點不會動搖。

文武百官按照上朝班位在午門外便排好隊伍,宮門開啟後,所有上朝官員依次步入午門。

新年前最後一次大朝會在無數目光注視下隆重開幕。

雪後的皇城一掃陰鬱的氣息,到處被白雪映照的光彩照人,小太監們依舊在皇宮四處清掃積雪,不過勤政殿前的御道已經清掃完畢。

盧丞相至昨日起便夜宿在公房之中,沒有人知道他與皇帝是否進行過密談。

文武百官各懷心事,站在老丞相身後亦步亦趨,大家偷看盧丞相的臉色,領班大臣的位置似乎搖搖欲墜。

齊春秋與林思辨緊跟在盧丞相身後,可是他們左右觀察發現少了其他三部尚書,吏、刑、兵三部,全是侍郎上朝,這三部尚書不約而同的上書告假。

林思

辨的右眼皮跳得厲害,他故意上前一步,拉了拉齊春秋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前後少人。

齊春秋不以為意,在他看來今天是他們這一派的全面勝利,其他三位尚書告假,正好說明了誰才是代表著天道。

盧老匹夫身為丞相是沒有辦法,不得不上朝,而其他三人就知趣得多,齊春秋與齊家老太爺要的就是盧系徹底投降。

齊春秋走得越發輕快,心中盤算著另外三部尚書也許可以爭取一下,官場當中極少有化不開的死仇,若對方肯認輸,他不會趕盡殺絕。

勤政殿建在三層重疊的「工」字型須彌座上,由漢白玉雕成,離地三丈三,共有39級臺階,它象徵著大晉最高權力中樞,有多少國家大事在此議定,頒行天下。

盧丞相行走間步履蹣跚,整個人看上去精神萎靡,彷彿風中燭火會隨時熄滅。

通往勤政殿這條路,盧丞相從青年一直走到老年,只有近十年極少走過,如今再次登階而上,不免感慨萬千。

曾經的花團錦簇彷彿就在昨天,那時的大晉四夷賓服,萬邦來朝。

如今國事頹唐好比丞相大人日漸老邁的身體,有心殺敵,無力無天。

國庫收支因江南大水至少要減少三成,朝廷來年還要對江南各府減免稅賦,如此下去,盧丞相不知該如何當好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