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面如白紙,還處在昏迷之中,不過呼吸還算平穩,他前胸有一道很長的刀傷,雙臂上也纏滿棉布。

肖華飛看得出傷口被杜天縱處理得很好,至少已無鮮血滲出,但能不能醒過來還是未知。

另一張床上躺著滿倉,他小臉上有明顯的淚痕,已經吃過藥沉沉睡去。

杜金看著滿倉心疼不已,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頭,卻只伸出一半就收回來,怕把滿倉弄醒。

杜天縱拍拍肖華飛和杜金的肩膀,向外打個手勢,示意大家出去說話,不要在這裡吵到傷者。

幾人回到杜天縱的房中,杜蘭英和嫂子烙好幾張餅放到桌子上,可沒有人去動,幾人都沒心情吃飯。

肖華飛也只好陪著杜天縱和杜金爺倆一起喝起悶酒,酒桌上沒有碰碗的聲音,只有不斷地倒酒聲響起。

杜金喝到第五碗酒,因為是空腹飲酒,心情又不佳,就有些酒勁上湧。

他有些無法控制心中的怒火,剛想舉起碗往地上摔,就被杜天縱一個凌厲的眼神定住。

杜天縱罵道:“有勁滾回屋找你婆娘使去,在老子面前裝什麼好漢,你個兔崽子二十多歲還沒讓老子抱上孫子,滾蛋。”

杜金被杜天縱罵得一點脾氣都沒有,灰溜溜領著老婆回自己房中,但臨走前還是隨手拎走一罈酒。

杜金走後,杜天縱又打發走杜蘭英,只留肖華飛和他在廳中說話。

杜蘭英出門前,悄悄指一指酒罈,示意肖華飛不要再讓杜天縱多喝,肖華飛衝她眨眨眼表示明白。

杜天縱把二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有高興也有心酸,姑娘終於是要長大了,她已找到自己的歸宿,父親不再是她頭頂唯一的那片天空。

杜天縱有些意興闌珊,他始終沒有把景石寨那夥山匪當回事,不過是群土雞瓦狗,看慣生死後他反而對兒女的事情更加上心。

肖華飛臉上發紅,恨恨道:“岳父我們不能放過那群混蛋,小婿想把景石寨拆掉。”

杜天縱放下酒碗淡淡說道:“殺他們幾個人償命問不大,但要說把景石寨整個端掉,剛才已告訴過你有些難。就算我們把所有青壯都武裝起來,和他們人數差距還是有些大。你沒上過戰場,在真正戰場上如果兩軍正面相遇,就只能硬碰硬,拼的不只是血勇,人數也是決定性的因素。”

肖華飛道:“可是我也從書上看到過,兩軍交戰勇者勝。我們這些人去報仇,難道不是比他們計程車氣更盛?”

杜天縱彷彿又陷入回憶,才接著說道:“你覺得黃石寨的人就一定比對方更勇武?報仇是不假,但這些年我約束大家比較嚴,咱們的人見過血的可不多,而對方全是亡命之徒。你知不知道,有些新兵一見到血,或是看對方把刀砍在自己同胞身上時,就會腿軟嚇尿褲子,然後就被敵人像殺雞一樣殺掉,根本不會反抗。一場大戰死幾萬人,可不都是拼殺力竭後被對方殺掉的。”

“那岳父以前是如何領軍打仗的,總不能每次都帶的是老兵吧。小婿認為經過嚴格操練,安保團也能有一戰之力。”肖華飛有些氣悶。

杜天縱當然也想報仇,可現實存在的困難,連他也不知道如何解決。

“哪支軍隊都有新兵,但同樣也有老兵帶著他們,大軍後方還有督戰隊壓陣,退一步者殺。你能在黃石寨搞督戰隊那一套?你還沒砍上三個,剩下的就都跑了,又真不能把他們殺光。”

肖華飛明白杜天縱的擔憂,岳父空有一身本事,卻無兵可用。

杜天縱有些無奈地說道:“民就是民,逃民也好,山匪也罷,不可能像軍卒那樣令行禁止。你不能指望他們像軍隊一樣那麼有紀律,再說他們也沒有軍隊那種裝備。若是老夫以前那些士卒,有個百十來人披上鐵甲,就能把他們殺個精光。”

肖華飛心念一動,連忙說道:“岳父若是我能搞來鐵甲,再有些聽命的兵卒,咱們是不是就能報仇了。”

杜天縱仰天長笑,都笑出眼淚,好半天才平復下來。

他似笑非笑地對肖華飛說道:“老夫早看你小子不安分,這是打算要造反了。也罷,我也早就活夠了,就杜金那一個傻兒子還生不出孫子,若是你和蘭英一年內能生個兒子,老夫就陪你瘋一回。”

肖華飛覺得跟不上老丈人的思路,看來杜天縱對大晉朝廷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造反這項高風險高回報的專案,說不上在他心中已經盤算過多少回。

但肖華飛目前可不想跟著一起發瘋,他還要為今後的美好生活奮鬥。

肖華飛怯怯說道:“岳父誤會小婿的意思了,我不是在影龍衛被人逼著當個百戶麼,現在正好有個差事在我手中,您看雲鋪渡那個衛所現在有空缺,小婿可以把他買下來,這樣咱們不是就有了兵卒,又可以名正言順的披甲嘛。”

杜天縱略有失望地說道:“你們讀書人就是膽小,早猜到你小子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但老夫不能去當那個鳥指揮,老夫這張臉無法在軍中露面。老夫當年怎麼也是個參將,一入軍中早晚會叫人認出來,那時你想不反都不行。”

肖華飛提出讓杜金去擔任雲鋪渡的指揮,也被杜天縱否決。

當年杜金因受杜天縱敗軍之罪連累,同樣被朝廷發下過海捕公文,平時混在平民中問題不大,可去軍中任職,早晚會被查出來。

以肖華飛目前的能力,根本解決不掉這個問題。

現在對肖華飛來說,銀子不是問題,孫喜那邊更不是問題,可讓誰去當這個衛所指揮,讓他有些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