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娘深深嘆了一聲:“說起來,這都是大人們犯下的罪,卻要讓小孩子來承擔……”

“王爺的母親只是避暑山莊中的一個宮女,當年肅宗皇帝酒後失行臨幸了她,這一夜便有了王爺。也因為是酒後失行,肅宗以此為恥,所以雖礙於子嗣封她做了嬪妃中最低等級的選侍,卻也再未召見過她……”

“選侍娘娘因為早已心有所屬,所以十分恨肅宗,連帶著對自己的兒子也不待見,連抱他一下也不肯。王爺自胎裡便帶來不足之症、幼年時更是沒有得到過半分母愛……”

“王爺三歲之時,選侍娘娘因心症發作去世,被追封為良人。自此王爺便連這個不愛自己的母親也失去了,在偌大的皇宮中徹底成了孤家寡人。我們主僕二人為伴,日子過得連最低等的奴才都不如……”

沈雲喬聽得震撼。

無論從原主的記憶還是自己現有的瞭解上,她所得知的資訊都是——攝政王是整個北凌國最尊貴的人,比皇上和太后還要顯貴萬分!

沒想到他的生母竟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良人,而且他竟然度過了這麼悲苦的童年。

“好在王爺天生聰慧好學,很快便憑藉自己的才學引起了肅宗的注意。王爺五歲之時被肅宗皇帝恩許進入皇子學堂,七歲之時便已經是眾皇子之中最出挑的人。也就是在那時,王爺的存在引起了各宮娘娘的注意,尤其是讓皇后感到了危機……”

“皇后,也就是北堂弈二哥、先太子的母親?”沈雲喬問。

如娘點頭,恨意畢現:“不錯,就是她!她的二皇子雖是嫡出但很蠢笨,向來不得肅宗之心,她不容許任何人成為自己兒子登基之路的絆腳石,所以利用王爺先天身子弱這一弱點,在飲食上動了手腳,害得王爺得了哮症!”

“哮症?”當今天下五國分據,最是重武。北堂弈得了哮喘之症,以後可就沒辦法習武了,這就註定他日後再怎麼學貫古今也絕不會得到重用!

“可是北堂弈的武功明明很高啊!”沈雲喬不解。

如娘搖頭嘆息:“這都是王爺自己不認命……但他究竟用了什麼法子,我也不知道。王爺生病之後,皇后藉此說我照看不周,將我趕出了宮。直到八年前王爺輔佐先帝登基權傾朝野,這才將我接回來……”

“八年。從王爺七歲時我被趕出宮到王爺十五歲我再見到他,八年的時間,王爺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的身上一點也沒有歡快明朗的少年氣,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卻比朝廷上那些正當壯年的大臣們還要沉穩、比年過半百廝殺一生的老將軍們還要狠辣……他的臉上,再不見笑容。”

沈雲喬聽著,彷彿已經跟著如孃的描述走過了北堂弈這二十幾年來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的一生。

她也在那空白的八年中,看到了在J組織“萬人窟”裡的自己。

“我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沈雲喬道,“為了活著,為了在厲鬼手中撕扯那一丁點可以讓自己活下去的食物。”

要麼變成比這些厲鬼更惡毒更狠辣的存在,要麼便化作一縷青煙,當作這人間他從未來過。

可是他才七八歲,還有無盡的可能、無盡的希望,好不容易來人間這一遭,他憑什麼要放棄?

沈雲喬一聲嘆息,北堂弈那冰冷的面容在她心中變得柔和了幾分。

她甚至想讓自己來得早一點、再早一點,可以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拉住他的手,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告訴他——

別怕,我在。

“也是在那些年裡,王爺才喜歡上了沈惜音。我也是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無意間聽到的,好像有一年宮宴之時,王爺身子不適獨自躲在假山後療傷,沈惜音陪了他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