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黃小偉搭乘長途客車,又轉乘黑車和驢車回到貧瘠的村子。

比起幷州的燈紅酒綠,繁華如煙,家鄉就像垂暮之年的老者,充滿死氣沉沉的凋零。

黃小偉今年沒有像往常那樣拉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箱,他把很多行李都留在姐姐家,身上僅揹著一個單肩包和手裡拎著的禮物。

他低頭看看姐姐給自己買的阿迪,又看了看那塵土飛揚的土地。

“如果我有錢了,我也不會再回到這個貧瘠的農村。”黃小偉感覺自己被書本上的知識欺騙了,因為書裡的農村有著世外桃源的愜意,有著歲月靜好的慵懶,有著文人情結的鄉愁。

對他而言,農村就是一群沒有文化,沒有尊嚴,忍耐著極寒而活著的窮人。

黃小偉回到家裡,喊了一聲爹和娘。平時在外面都是爸媽的稱呼,如果在農村也稱呼爸媽會被別人笑話:明明是農村人,偏要學城裡人稱呼爸媽。

馮豔菊在院子裡忙著醃製白菜和洗衣服,乾裂的雙手被凍得通紅。黃佔山嘴裡叼著煙從北屋出來。

外面天寒地凍,他為了顯擺自己那件花一百二十塊買的皮夾克,似乎不懼寒冷。

馮豔菊看到兒子黃小偉回來,伸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

“小偉回來了,吃過飯沒有啊?”黃小偉放下身上的揹包和禮物:“娘,我吃過飯了,外面天這麼冷,你怎麼不在屋裡洗衣服呢。”馮豔菊笑了笑:“屋裡光線暗,不如外面看得亮。”黃小偉看著母親眼角的皺紋以及那飽經風霜乾裂的面板,心裡不是滋味。

城裡那些人每天就是喝喝茶,逛逛街,明明五十多歲,保養得跟三十多歲似的,而母親才四十多歲,看起來卻像六十多歲。

黃佔山被黃小偉帶來的禮物所吸引,他過去翻找黃小偉的揹包及禮物,最後發現都是一些滋補身體之類的營養品。

“你就帶回來這點東西?沒有帶回來錢嗎?”

“沒有,我生活費都花完了。”自從黃小偉讀大學後,除了第一個學期父親給自己生活費外,後面就再也沒有給過生活費,因為父親知道姐姐在幷州,看到他沒錢肯定會幫襯的。

可以這麼說,黃佔山把如何佔小便宜算計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黃佔山沒好氣的把那些禮物扔在地上:“你這次回來,你姐沒給你錢?”黃小偉低著頭:“沒有。”其實黃冰倩給了他兩千塊錢,不過這錢黃小偉打算悄悄留給母親。

馮豔菊聽到黃佔山提及女兒,她的眼睛低垂下去,繼續在鐵盆洗衣服。

她一直沒有原諒女兒,覺得女兒當陸洋的情人所不齒。馮豔菊沒讀過什麼書,她知道當別人的情人往往沒有什麼好下場。

古代那些妾室最後都被人趕出家門。黃小偉放下揹包,蹲在地上開始幫母親洗衣服。

黃佔山罵罵咧咧的出門了,還不忘把褲腰的手機露出來。等他離開後,黃小偉先是給馮豔菊說起在大學裡的趣事。

馮豔菊欣慰道:“小偉,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啊,將來才會離開這裡,走出大山去看看。”黃小偉點了點頭。

他悄悄對馮豔菊說:“娘,你想我姐嗎?”馮豔菊洗衣服的動作微微停頓:“怎能不想呢,是她自己不願意回來。”黃小偉:“娘,過完年,你能不能去幷州看看姐姐?”馮豔菊抬起頭,緊張的問:“你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黃小偉搖頭:“沒..沒有,就是我姐也想你了,她想回來看你,可是又怕你..怕你不同意。”他沒敢說的太過於直白,擔心觸動母親的情緒。

到目前為止,父母都不知道姐姐已經擁有自己的事業,還把事業做的規模龐大,在淘寶上已經成為排行第二的女裝店鋪。

他回來的這兩天,店鋪的訂單出貨量達到驚人得四千單,每天交易額更是讓無數人都望塵莫及。

雖然這對於陸洋的商業版圖來說是九牛一毛,但對黃小偉來說,讓他覺得已經實現人生的逆轉。

馮豔菊畢竟閱歷在這,以前黃小偉回家很少提黃冰倩的事,這次回家突然說起閨女的事情,肯定有什麼事隱瞞。

她追問:“陸洋是不是把你姐給甩了?”女人的青春期也就那幾年,像陸洋這種有錢人玩膩之後甩掉再正常不過。

馮豔菊每次想到閨女淪落到這個地步,就心疼的無法呼吸。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寧可不送女兒去幷州讀大學,與其那樣,還不如給女兒找個婆家安安穩穩的嫁出去呢。

黃小偉現在特別怕陸洋,再說陸洋對姐姐確實好,前兩天的談話,陸洋告訴黃小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娘,你想錯了,其實我姐夫...”馮豔菊抬頭看著黃小偉。黃小偉意識到自己失言,真想扇自己的嘴。

他說道:“其實陸洋對我姐很多,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姐姐家住,陸洋會幫姐姐洗衣服,每天下班會給姐姐買水果,帶姐姐去逛街,有時候上班也會開車送姐姐去。”馮豔菊:“男人的好只是一時的,等新鮮感過去後就不再是這樣。”黃小偉有些生氣,他覺得母親太過於頑固不靈。

“陸洋不是那樣的人,我跟他都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如果他真要是不喜歡姐姐,早就把姐姐甩了。”馮豔菊把衣服扔到鐵盆裡,臉色不是很好看。

“你收他什麼好處了?這麼替他說話?身上穿的這些衣服都是他給你買的吧?”黃小偉:“不是,我姐給我買的。”馮豔菊:“你姐的錢不是他給的?”黃小偉臉色有些漲紅:“娘,你能不能別總那樣去想姐姐,這些錢都是我姐親手掙出來的。”馮豔菊搖頭,她還是不肯相信。

如果沒有陸洋的幫忙,黃冰倩能掙錢嗎?自己閨女是什麼秉性她很瞭解。

黃小偉從馮豔菊手裡接過衣服擰乾,冰冷的水刺痛他的手心。馮豔菊關心兒子:“你回屋裡烤會兒手吧,別再把手凍壞了。”黃小偉看著母親那開裂泛紅的雙手,忽然抓起衣服,咬著牙開始擰乾。

“娘,我姐已經夠苦了,從小到大,家裡有什麼好吃的,你們都是先讓我吃,最後才輪到我姐,難道你想讓她回到家鄉嫁給鄰村的那些混混,繼續過這種苦日子嗎?”

“我姐在幷州讀大學的時候,我爹不給生活費,她每天就吃一頓飯,在飯店給人洗盤子,還要被人家調戲,如果不是陸洋哥的出現,你想過姐姐的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