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茂宇懶洋洋的揉著眼睛:

“哎喲我的叔啊,你不困啊……科隆教堂……對,德國的,建了六百年……是哥特式建築。還有一個教堂在西班牙,叫聖家堂,高迪設計的,現在還在建呢……我在飛機上都給你講幾遍了啊,你怎麼這麼笨啊,啥也記不住?”

要是被別人訓一頓,陳大偉得記仇三年,但是被侄子罵一頓,他的心裡卻美滋滋的,繼續他的表演:

“還有更厲害的教堂,在歐洲……”

前臺敲門進來,把他無情打斷:

“陳總,董事長讓你去趟他辦公室。”

設計師們的心情,暴雨轉彩虹,相互扮起了鬼臉,歡送瘟神。

“大偉,做了海南的專案,我準備歸整下資金,去歐洲做點事情,現在是超前期,有些工作你來做,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曹夢清遞給陳大偉一個資料夾,再開啟支票,開始填寫。

“曹總,這很好啊,但感覺你不像投三亞那麼舒心……”

曹夢清放下簽字筆:

“要改變方向,就會有阻力。生意做大了,就不是一個人一家人的事情,利益牽扯複雜。不過沒事,辦法總比困難多,特別是我們現在資金充足,總歸靈活一些。”

閘北火車站,對陳大軍這樣的流浪人來說,處處是情懷。

他走出來,想打計程車,一看排著長隊,還是算了。

離飯點比較近了,陳大軍快步走進地鐵。

“唰唰唰”向南五個站,還挺快,出來後,憑著提前做好的地圖功課,小跑三百米,順利到達唐煙旎約定的飯店門口,只是感覺又渴又餓,好在一會就要吃飯了。

整齊粗壯的法國梧桐,與老式洋房惺惺相惜,可謂:梧桐真不甘衰謝,數葉迎風尚有聲,舊宅豈敢換朱顏,靜默等候魂歸人。

唐煙旎唐裝上衣,戴翡翠手鐲,除了手機換成藍莓,別的都一樣,包括年齡。

很明顯,這是她專門為了這位特殊的朋友穿戴的,女人的自信,就是六十年之後,還保留著六十年之前的時裝,而且穿出來風采依舊,讓心愛的人無法自拔。

只不過,陳大軍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陳大軍,今天的他,真的是餓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空盤子放在一邊,生怕摔壞了,因為他第一眼就看出這是頂級瓷器,陳大軍研究過這個圖案,馬背蓋著個毛毯是愛馬仕的特色,這玩意兒死貴死貴的。

唐煙旎看懂了:

“別緊張,這是仿製的……你飲酒嗎?”

陳大軍“嗯”了一下,還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對方的美麗讓自己原形畢露,這裡是上海上之角,可不是禾州火車站。

服務生送來一瓶紅酒,卻把仙鶴形狀的醒酒器撤走了,講究人喝紅酒,不是要先醒一下嗎?這服務員,差評。

陳大軍還是不敢說話,他要跟自己的情緒對抗,有些東西,見好就收,絕不能在夢幻的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終於,菜來了,一小撮蘿蔔絲,純白的大盤子上用醬油繪了幾筆,廚師的美術功底深厚,但這跟吃飯有啥關係?盡整沒用的。

“小毛孩兒,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你對我就查了個底朝天。”

“我叫陳大軍。我真的沒有查你什麼敏感資訊,只是這些年有點關注你,沒有惡意,真的。”

本想問上次基金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但唐煙旎的淡定和從容,似乎已經給出了答案。

舉起高腳杯,抿了一口,好喝,但再渴,也不能牛飲,這不是吃大排檔的地方。

陸續來了菜品,水晶蝦球,只有五個,亮麗的躺在長方形盤子的一頭,另一頭是紅色的蘿蔔雕花,指頭大,還有綠色的西蘭花,一小朵……

再來一份太湖白魚,一小段,魚皮上堆滿了青椒圈和生花椒,花椒居然還是成串的……

絕望了,就這麼點吃的,陳大軍餓得啥也不想說。

儘管餓得發虛汗,心裡想著牛肉麵,但他也能感覺到唐煙旎溫柔的目光灑落在自己身上,像情人,像姐姐,像母親,還有點像郭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