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雪消停,天光放晴,邢孟坐在馬車上,阿忠駕著車,一路向著李家屯行去。

馬車的車輪比平時坐的要高許多,因為大雪及膝,車輪不高的話,很容易被堵塞住,直接拋錨。

雪後天氣更加嚴寒,邢孟卻穿著薄薄的書生服,絲毫不覺著寒冷。

他體內氣血澎湃,熱氣滾滾,就連坐在前邊駕車的阿忠,也感受到熱意,有種溫暖如春的感覺。

他的身軀,已經達到蚊蠅不敢落,寒氣鑽不透的地步。

“少爺,這大冷的天兒,咱去李家屯幹啥?”路上,阿忠沒話找話,瞎聊起來。

“去辦賦稅的事。”

“哦,是去收租子嗎?”阿忠聞言,不由開啟了話匣子:“哎!今年老百姓可就苦命嘍,我在府上做下人,每月還有例錢領取,日子不寬裕吧,但也過得去,府上對我們下人也不賴,包吃包住,例錢也正常給,不像有些府,包吃包住就不給例錢了!有了例錢,就能接濟家裡,日子就能維持。”

“阿忠,你家裡幾口人?”邢孟詢問道。

“少爺,我家有六口人,除了爹孃,還有三個弟弟妹妹,年齡都還小,家裡就靠我娘織布,我爹劈柴,我在府上幹差事掙錢餬口呢。”阿忠連忙回道。

“那日子夠艱難了。”邢孟道。

“難是難,不過餓不死人不是!很多人家時不時就有餓死人的情況,往年除了豐收年,普通的年份也時不時有餓死人吃不飽的情況,剛生出來的孩子根本養不活,要麼扔了,要麼當肉煮了吃,哎……慘得很!”阿忠嘆氣道。

“吃孩子?”邢孟皺眉,倒吸口氣。

“沒法子啊,下不去嘴就換成別人家的孩子,不然怎麼辦,活不下去,沒有吃的大家就都得死。這還是往年,今年下這麼大雪,夏天又幹旱,收成少得可憐,這種情況啊,就更多了。”阿忠無奈的道。

邢孟聞言,陷入沉默。

他倒是聽過古代饑荒有易子而食的事情,但當真實在身邊發生,心理還是無法立刻接受。

沒想到,情況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

這個世界,階級之間,因為絕對力量的存在,導致非常分明。每一層階級之間,都像是存在著一條鴻溝。

往往這種鴻溝,就會導致極權統治,極端的暴亂,極致的瘋狂。

社會也自然無法穩定。

“哎!”

一聲嘆息。

許久。

“少爺,到了。”阿忠喊道:“前邊就是李家屯了!”

邢孟揭開車簾子,走下馬車,道:“去把李家屯的村正叫來。”

“好嘞,少爺。”阿忠走後,沒片刻,便領著一個黝黑漢子走來,正是今天上午去邢家的佃農代表。

“邢公子,您是來收租的?今早上邢家主不是說可以寬限些時日嘛,這要是現在就收,我們就算砸鍋賣鐵賣掉兒女,也湊不齊哇,哎……”

黝黑漢子一見到邢孟,臉色便有些難看,唉聲嘆氣不已。

“村正,我不是來收租的,你將大傢伙都召集過來把。”邢孟道。

“啊,不是來收租的?”黝黑漢子有些驚訝,聞言,只好去挨家挨戶召集大家過來。

邢家是他們這些佃農的主家,要收租也是合情合理的,要不是實在是沒有餘糧,他們也不會拖欠著不給。

不一會兒,李家屯兩三百口人便聚集在村裡的大廣場處。

邢孟環視一圈,看見大家基本上都是面無菜色,一個個臉色泛黃,嘴唇乾裂,骨頭瘦的能拆了當柴燒。

尤其是有些小孩子,穿著單薄的衣服,破爛爛的,遮不住身體,胸前根根排骨挺著,真跟皮包骨一般。

而且,由於長時間吃不飽飯,眼神都顯得非常空洞,沒有光彩。

“邢公子,都到齊了。”黝黑漢子苦著臉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