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瑾蕭炎打著地鋪,抬頭看著天邊皎潔的月光,回想自己在疆場上奮戰的每一個年頭,每一個夜晚,都是抱著鐵劍在篝火旁邊這樣看著月亮。那時候的感覺便是,他在凝望深淵,深淵也在凝望他。原本還有個媳婦在家裡等著,可是說沒就沒了,王柳嫁給旁人做了妻子,不要他了,這恍然大世,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

也是在這時候,瑾蕭炎發現月亮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這月雖然皎潔,但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有時候月亮有缺,有時候又是圓乎乎的,彷彿是滿月的小孩兒一張臉,好看地緊。他本從心裡是埋怨王柳的,畢竟你情我願,都以夫妻的禮數相互對待了,如何還能說為了幾兩銀子就將自己這輩子交付了?

可她哥哥終歸瞧不上一貧如洗的瑾蕭炎,王家在村裡是蠻有錢的,隔三差五就能吃上面粉和大米,跟著瑾蕭炎過苦日子,也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劉順子手裡有些祖傳的寶貝,每日靠著旁人的巴結也餓不著肚子。瑾蕭炎則是白手起家,若是他有個如花似玉的妹妹,想必也不願意把她交給這麼個連基礎生活都保障不了的男人。

誰不想自己的女人過上好日子呢,只是在這麼個亂世中,命如草芥的百姓,又能掌控地了什麼呢?多半都是要跟隨著那些掌權的人悲喜而苟活的。在兵營中數年,瑾蕭炎看過不少富家子弟。在趙王手下做事的富家官宦,各個生活奢靡,根本不是水花村百姓所能想象出的。

若不能改變這個世襲的不公平亂世,讓戰火肆意狂燒,又有多少年輕的恩愛男女,會因為家境窘迫而被迫喪失一生所愛,甚至一輩子都只能過著這麼窮苦生活呢?

瑾蕭炎睡不著了。他坐起身,髒亂的袍子從肩膀上滑落,他翻開被子,端詳著塌上靜靜安詳睡著的銀寶。這個女人的出現,給了本心如死灰,準備一輩子挖野菜砍柴的瑾蕭炎一絲希望。她同瑾蕭炎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世俗,但是她懂得錢財、作物、土地、百姓的可貴。

她不暴戾,但是她只有開口,很自然的邏輯,就能讓所有人信服並且服從。

她不像一個女人,她的眼光、見識,遠遠超過瑾蕭炎曾經見過的數個將軍,她對於下屬的體恤,也是做到了極致。瑾蕭炎跟隨一個主上,從來不是看他的地位、財力,而是看此人是不是有潛力,可以成為一個人中龍鳳。

塌上的這個女子,他本以為只是個噱頭,接觸了才知道是如此的女中豪傑,跟著她,瑾蕭炎相信自己的抱負一定會有所施展。終有一天,水花村可以改變現在的貧苦情況,在她的帶領下走向強盛。

瑾蕭炎深吸了一口氣,只可惜堂主是個眼盲的,方才摘下面紗時候,瑾蕭炎瞧見了她的異瞳,十分明亮,並不像普通的盲人那般,眼窩深陷,兩眼黑沉。瑾蕭炎聽到這眼睛就是因為盯著月亮看了太久,結果出事。他回眸瞧著月亮,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