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驕陽下,訓練場上奔跑著整齊的佇列,一側是手拿兵器認真訓練的隊伍,瑾蕭炎站在隊伍一側,遠遠望去,很是奪目。琳琅鳳眸,微微顰笑,眉宇間英氣卓卓,有將門之氣派,雖只是身著湛藍色的長袍,但一個眼神,就足以震懾眼前諸人。

杏湫上前去,在一處醒目的位置朝瑾蕭炎招招手,有些含蓄地指著銀寶候著的方向,瑾蕭炎會意,眸中有些期待和星光,讓手下人繼續訓練,擦淨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端正了兩下領口錯開的衣裳,步子穩如地走來。

“堂主,您有吩咐?”

瑾蕭炎和銀寶站地不遠不近,隔著三四個人的位置,不像從前親和,瞧著銀寶有些蒼白的面色,日漸消瘦的身子骨,瑾蕭炎原本冰冷恬淡的眸子一深,眼底一陣複雜意味,卻依舊抱拳行禮,不做任何關切。

雪山一事,他已明瞭,堂主的心意,已然被那個叫蘇蘇的不速之客凌獲,即使眼盲,她仍然憂心於他。也只有她,才能在大雪封山的絕境下,透過孔明燈將蘇蘇從山裡救出。

瑾蕭炎眸子一緊,可這蘇蘇不是好人.....這話他說給堂主聽,卻落得一聲喝,她到底是護著他。

銀寶扶著手中的柺杖,粉軟的唇瓣猶豫了許久,醞釀著,終是問出口,“王柳在學堂已然待著有時辰了,既然為我堂會效力,我想著,你問問她,若是願意,讓她來堂會中可好,也算對她孤寡一人有個照應。”

銀寶知道瑾蕭炎心裡還是惦念王柳的,不然不會將自己的屋子都給與她住,他的月俸本就不多,吃喝住都是堂會管著,他也將這些寥寥的銀錢都給了王柳。

雖想起,覺得兩人並非是同路人。王柳心思銀寶摸不透,但到底是小家碧玉的女子人家,瑾蕭炎的心思她倒是摸得透....成為兵家大將,尋到他老上司的兒子,便是他最大的願望了。

至於別的,瑾蕭炎不說,她也不自己猜測。

一陣冷風吹來,冬季的寒冷還是有些趁人,瑾蕭炎額旁的碎髮被輕柔地吹起,他垂眸瞧著地上銀寶的影子,硃紅碧玉的小巧模樣,和那束執拗的髮髻,很是引人,不禁定神,心裡一陣殘落。

許久,終於開口,“名不正言不順,她是劉順子的舊妻,是不得入任家的。”

“既然已經是舊的了,莫要摘著以前的事情不放,有些事兒要記,有些事兒要忘。你去安排吧,她一個女子家,總不能再在學堂的冰冷地窖裡休著了,全村唯一一個先生,若是損了,我們當真是握不住村民的心的。”

銀寶語重心長地說道。

瑾蕭炎眸子冷了半分,眉眼間沒了生氣,都入了杏湫的眼睛,杏湫著急地直跺腳,卻無奈銀寶看不見,只是傻傻地憑藉著呼吸和聲音判斷來人悲喜。

“知道了。”

閣樓上,杏湫抽拉著暖爐,一下一下,很是用勁,一旁的木頭被她砸地嗵嗵響,嘈雜的聲音惹亂了正手摸盲文的銀寶心思,心裡忖思著這丫頭不知是怎麼了,今日戾氣怎麼變得這般沉重?

消停了一會,屋裡熱起來,暖爐被燒地極其旺盛,火苗蹭蹭地躥,銀寶身上衣著厚實,被溫暖如夏的爐火捂得脖頸間盡是細密的汗珠。

銀寶將手中的盲文放在書案上,從腰間摸出一塊手帕緩緩摸著自己的脖頸,一點一點地把汗珠擦掉,卻不知是如何,爐火越燒越熱了。

抽拉柴火的杏湫渾身大汗,雙頰微紅,咬著牙還在不停地抽拉,將怒氣全然都施在這些無辜之物上。

銀寶忍不住了,開口道,“杏湫,莫要再弄爐火了,屋中已經很是暖和了。”

杏湫有些負氣地停下手中的忙活,回頭瞧了一眼,“主子是熱了?”

銀寶擦著鎖骨上細密的汗珠,點點頭,“確實有些熱了。”

杏湫起身二話不說,上前就將書桌兩側的窗戶給開啟,一陣冷風刷刷地襲來,寒入骨髓,銀寶打了個寒戰,緊接著打起噴嚏來。

杏湫急忙又將窗戶關上,瞧見銀寶被吹涼了,像個犯錯的孩子,緊緊侯在身後,沏茶端來溫水,不敢再不聽話了。

銀寶摸到茶杯,端起正要抿一口潤潤唇,茶杯到口邊,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伴隨著一聲長嘆,杯中水還未曾入口便被震灑在書桌上。

杏湫嚇地微微向後退了兩邊,“堂主....我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