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他頓了頓,確認了幾番並非夢境,他將銀寶方才斟在桌上的茶一飲而盡。

“你們這茶,老夫不喝。門口的五十匹馬,是我給你帶的嫁妝,咱們老陳家的女兒,到哪兒都不能輸了門面!”

說完,陳老爺抬眸,留戀不捨地望著始終低頭的金蓮,擺擺手,迎著朝陽走出院門。

“爹,你把這收著!”

金蓮跑上前去,將一團用手帕裹著的東西塞進陳老爺手中。

他疑惑地開啟帕子一瞧,是兩個獅子頭文玩核桃。

陳老爺眸子倏地一顫,金蓮小時候,陳老爺很喜歡玩這個,但是總被人騙,後來就算喜歡,也再不買了。

“這是一個典當行老闆收的真貨,我藏了好幾年,找了好些人看,是真的,爹,女兒不孝,這點心意,您收下吧!”

銀寶垂眸,捻了捻心思,想起之前去典當行當水袖時,金蓮說,她曾當過首飾。文玩核桃很貴,原來是為了給陳老爺收一件大禮。

陳老爺收進袖口,放心地捂了捂,“行了,進去吧,外面風大,彆著涼。”

陳老爺擺擺手,不緊不慢地走出院門,上馬離開。

金蓮追出去,捧著茶碗,哭著喊了一嗓子。

“爹,你還有個問題沒問呢!”

馬兒止住步子,陳老爺側著身子,朝她看了兩眼,心想著,六年不見,這傻丫頭,長得跟以前一模一樣的。

誰說的女大十八變?我家閨女就不變。

數十年如一日地漂亮。

朝陽明暉,灑在長長的馬隊身上,陳老爺沒有回應,騎著大馬走了,身後五十幾人步行跟隨。他所在的榴蓮莊即將整村搬遷,全部遷往趙王封地。原來的地方要用作工事前沿陣地。

今日這一面見過,他唯一的遺憾也消解了。

金蓮知道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但是陳老爺沒有捨得問出來,傷她的心。她衝著馬隊離開的方向大喊——

“爹,我後悔了——”

“爹——我後悔了——”

金蓮的聲音響徹山谷,長長的馬隊並未止步。領頭馬頸側拴著的鈴鐺,叮叮噹噹地唱著,彷彿在斥責山路的靜默。

院裡的人不再看熱鬧,幾個姑娘安慰著金蓮,司南擦擦眼淚便和幾個男人去幹活收拾。

銀寶三兄妹站在門口,看著越來越遠,已經完全消失在視線中的馬隊,和馬廄裡那兩匹死活不願意離開的汗血寶馬。

大哥呆呆地問,“囡囡,你們說,陳老爺為啥不喝女兒女婿敬的茶呢?”

“他不會是還沒原諒金蓮?”

二哥搖搖頭,嘆了口氣。

“還能為啥,我那十個丫頭,就像我的心頭肉一樣,我都不敢想,有一天她們要離開我,那得是什麼場面?”

“喝了這碗茶,女兒就是別人的媳婦兒了,要我,我也不喝!”

銀寶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不過這馬....”

五十匹駿馬在院子外面聽話地待著,也不長嘶,也不亂跑。三兄妹決定,將任家大院再向外擴建,特別是要擴大馬廄的規模,五十匹馬,如果好好訓練,在這個亂世入麻的年代,日後定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