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煉氣堂(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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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忠人老了,但眼睛還清明,心裡也透亮。作為南家現在的當家人,他對自己這些子孫後輩的心思,其實明白得很。
什麼順耳的話,什麼貼心的關懷,什麼心意十足的禮物。都是巧言令色。
但他從不挑破。
高門大戶,能有幾分真情實意?他年輕的時候也是這般討好當家人,得了老人的賞識、攢了起家的底子,拼了命才有了今天。
從前他覺得老人家攢著錢財,像釣魚似的圖兒女子孫們這點虛情假意,實在沒什麼意思。
可現在風水輪流轉,他卻又體會到了幾分樂趣——這便同獵人養犬一般,雖然它圖的是你手上幾塊肉,卻也因此對你俯首帖耳、指東不敢往西,乖順得緊;這日子長了,它又生出幾分真心來,自個兒也分不清是利益使然,還是真的有了感情。
他只消冷眼看著,享受這般樂趣,最後選出最優秀的獵犬,繼承他的事業。
所以當年,二兒子南少峰在家族內鬥中“意外”丟了一個兒子,他雖然也派人去找,卻並沒有十分放在心上——被弄丟,在外頭死了,又或只是回不來,都只能說明這孩子沒有繼承南家的命數。
其他兒女自然沒這個善心去幫南少峰找兒子。南少峰自己卻也知道想要在家族站穩腳跟,眼下實在沒有更多精力分出來“尋親”。反正他還有一個兒子,丟了一個,總不至於絕後。
南博圖“走失”這件事就這樣吊了約莫二十年。
只是誰也沒想到,二十年過去,這孩子居然還能被找回來。
人沒找到,南家人可以當沒這一回事;可這人已經找到了,也已經被豐城的其他世家聽說了,就斷沒有把人扔在外頭自生自滅的道理。更何況此時的“南博圖”在同齡人裡也算優秀,未曾辱沒南家的名聲。
其他人或有遲疑,而南國忠卻是當機立斷,發了訊息要那孩子回來確認身份,“認祖歸宗”。
別說真的有親緣,就是沒親緣的,聽了是南家這般大世家的邀請,也是要歡欣鼓舞地走一趟的。也沒差離南國忠的想法,南博圖的確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豐城。
然後去醫院採了親子鑑定的樣本。
然後沒等結果出來,就回去“參加可以加德育分升保研排名的春季運動會”了。
南家所有人傻眼。
已經退居二線的南少峰甚至忍不住唸叨著問:“你們送信的是不是沒給他說南家到底是個什麼世家?還是你們查錯了,其實收養他的那位是個超級富豪?就算他真能在醫學界出人頭地,一年賺到的錢能比捏著南家隨便哪家公司股份收的分紅多?”
一直到拿著鑑定結果之後,南國忠都總覺得這是年輕人“欲擒故縱”的法子。但等南博圖得知訊息、再有空回到豐城、參加為他宴會時,南國忠仔細瞧過,見了人在席上滴水不漏、左右逢源、卻又片葉不沾的模樣,卻是終於明白了。
哪怕更精明狡詐、更力大凶猛——狼總是不屑與犬類為伍的。
再老道的獵人也永遠不可能馴服一匹狼。
但也幸得獵人與狼於對方均並無圖謀。一個在山這頭一個在山那頭,互不打攪,總是能和平相處的。
甚至平日裡獵人給狼留兩塊餘肉,狼偶爾還能替獵人攔一攔某處兇猛的野獸。
“你倒還曉得回來?”
見南博圖笑嘻嘻地落了座,伸手便要取他几上的茶喝,南國忠一伸手,拿那扇子柄便拍在南博圖的腕子上,
“喝之前是不是該先跟我說些什麼?”
凌耀心想著“這些個有幾分權力的上位者問起話來,怎麼都愛作一副‘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給你個機會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姿態,讓別人先開口呢?”,撇開視線,漫不經心道:
“要聽什麼?拜個早年?祝您壽比南山福如東海,佳期;從今後兒孫昌盛個個赴丹墀?”
而後趁其不備,快手撈了一盞茶湯,大口大口就下了肚。
南國忠瞪大了眼睛,佯作薄怒:
“觀湯色,聞香氣,嘗味道,看葉底!你這麼喝,糟蹋我的好茶!
“還有,別想就這麼糊弄過去,前段時間任崇榮不是到你們那個市醫院去了?當我查不到你在現場,還報了警!?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