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一個個體格魁梧的糙漢子,臉上蒙著白布,身上穿著一件倒穿衣的白褂子,手持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哦,還有幾個拿著鋸子的,這是要做木工活?

院內,一個同樣裝束的傢伙,大馬金刀地坐在胡床上,對絡繹不絕或被迫或自願來的傷兵們指指點點。

“這個,把手指頭砍了!殿下早就給你們安排好了煤爐,為什麼還會凍成這個樣子?砍了!”

“這個,耳朵都已經淌膿水了,砍……算了,剪了吧!”

“哎喲,這個有意思!說說,你是怎麼凍壞那地方的?割了……你別緊張,你不懂。何以解憂,割以永治啊!”

隨著這個冷血無情的傢伙的一聲聲安排,那些手持各色兵器的傢伙,就把那些傷兵一個個摁倒,任憑他們哭嚎、叫罵也全然不顧,只顧殘忍地從他們身上取下一個零件,交差。

那白衣人眼中閃爍著嗜血的瘋狂,不僅對那些“零件”要一一過目,還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你們看呀,這個人指節發黑膿水發黃,筋肉已經全然壞死,也不知道疼痛。像這樣的病人,只有截肢才是最好的選擇。你們給我當助手,不僅要明醫理,還要有醫者父母心的覺悟。只有這樣,才能學好啊!”

助手們紛紛點頭,大讚主治醫生醫術高超、醫德高尚,教學方法靈活多樣,能跟著他學醫實在是祖墳裡冒了黑煙。

他孃的,就沒見過這麼狠的人!

戰場上刀刀入肉,殺了個血刺呼啦的,也沒覺著有多難受。那都是敵人啊,不殺他們難道等著被他們殺啊?

可在這孫子眼裡,人特麼的就不是個人,跟牲畜一樣。砍個手指頭腳趾頭割個耳朵都是小事,砍胳膊鋸腿、掏心挖肺的事情這傢伙幹起來也是毫無壓力。

這不,屋子裡還有個小腿被人一連枷砸碎了的倒黴蛋,被麻翻了躺在床上等待命運的抉擇呢!

聽說,只是聽說哈,這孫子從城外找了好幾條腿回來,打算研究一下怎麼給那個倒黴蛋換上。

乖乖,你以為這是桌子腿呢,壞了就另外弄一條接上去?

你家祖上是學木工的吧?

最可怕的是,這孫子真的挖了好幾個突厥人的心肝脾肺腎,泡在酒罈子裡欣賞把玩——是真的欣賞,那眼神就和耶耶們看青樓的那些姐兒一樣——如果不是兄弟們極力反對,這孫子還要弄幾個自家袍澤的內臟。說是要比較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區別,能不能換一下啥的。

這特麼就是個深井冰啊!

這時,屋子裡走出一個滿手鮮血的軍醫,失望地搖搖頭:“沈先生,這個兄弟失血過多、臟器受損,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沈先生罵道:“一群廢物!縫合個傷口都不會,你們是怎麼從太醫署結業的?”

那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反口對罵:“沈南璆你個賊球攮的,叫你一聲先生就真以為自己是先生了?要不是殿下仁慈,你特麼早就被斬首了!”

沈南璆傲然道:“那是耶耶有本事!這一路上,耶耶救了多少人了?換你們,你們行嗎?”

有本事的人都傲,能救你命的有本事的人更傲。

雖然沈南璆也只是從李餘那裡得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記述了幾樣簡單的外科醫療方法——複雜的李餘也不知道呀——卻因為沈南璆的大膽嘗試、勇於創新,儼然已經成為了軍中第一外科聖手,人送綽號,沈獸醫。

“呸!”

那醫官罵道:“你剖人心肝,隨意殘人肢體,視病人如豬狗一般,是真正的邪魔外道!天下杏林,必不能容你!”

“懶得跟你廢話!跟我進來,讓你看看耶耶我是怎麼救活你眼中的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