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胡為民為創作自己第二部短篇作品努力之時,滬上印刷廠為了《故事會》79年第六期順利發售,已經忙碌了數個通宵。

印刷廠的工人還能三班倒休息休息,印刷機就沒停下來過。

在各個部門的辛勤努力下,一本本嶄新印刷出來,還帶著油墨香氣的雜誌被打成捆裝車,發往各個報刊點和郵政局。

此時《故事會》復刊尚且不足一年,發行渠道比較單一,發行範圍也有限。除了北上廣等各家雜誌社必爭之地外,只有江、浙、皖等少數幾個省份。

滬上閘口某弄堂口。

褪色的灰牆上刷著“團結一致搞四化”標語,牆角青苔斑駁。

木板搭成的流動報刊點掛著麻繩,夾著《新民晚報》《大眾電影》,邊緣散落著《少女之心》《一雙繡花鞋》等地攤刊物。

賣報人上聲穿著藏藍色上衣,吆喝聲混著隔壁老虎灶飄散出的水汽:“新到的雜誌,兩角一本!”

這處流動報刊點旁,不時有行人駐足,詢問著“有沒有攢勁的小說”等令人難懂的話。

小販也不會讓顧客失望,做賊似的從懷裡掏出一本黃皮封面小說遞給顧客,顧客翻看兩眼後,則露出如獲至寶的笑容。

給錢,拿書走人,乾脆利落。

改開後,人民群眾對精神文明的需求空前高漲,工人階級有錢,還有一定文化,是文學雜誌的主要受眾。

紡織廠青年工人李衛國就是個文學青年,他21歲,沒有結婚,除了攢錢娶媳婦的老婆本外,他的大部分收入都用來購買文學雜誌。

他捏著自己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一塊錢,想買本《收穫》或《十月》他認為這些雜誌“有思想深度”,工友們也都喜歡這類雜誌。

“同志,要什麼雜誌?新到貨的《少女之心》看嗎,比以前的手抄本咂勁得多。”

“有《收穫》嗎?”

“沒有。”

“那《十月》呢?”

“也沒有。”

“怎麼啥都沒有?”

“我這就小攤位,賣的都是《少女之心》這類小說。你要想買《收穫》《十月》,你去新華書店唄。”

“唉。”

李衛國嘆口氣,攤販說得那些他看過,有一次在廠裡看,還被班長批評,自那次以後,他再也不敢看那種小說。

攤販見他猶猶豫豫,指著角落裡的一本雜誌,問道:“有《故事會》要嗎?也是正規雜誌。”

“有《故事會》?也行。”

李衛國順著攤販的手指,瞥見角落裡那本《故事會》,封皮是手繪的工農兵群像,標價一角五分。

《故事會》是滬上本地雜誌,在本地工人群體中間頗受歡迎,只是目前該雜誌刊登的作品都是些特殊年代的手抄本,或者沒什麼特點的小故事,格調不夠高。

“算了,總比空手回宿舍強,明天有時間,再去書店買《收穫》吧。”

李衛國點出一毛五分,從攤販手中接過《故事會》。指腹蹭過粗糙的再生紙,瞥見內頁標題《會說話的骷髏》,嗤笑:“地攤文學就愛搞封建迷信。”

他隨手翻到《會說話的骷髏》那頁,準備好好批判一番。

開始之時,他的表情還帶著幾分不屑一顧,可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神情越發凝重,已然沉浸在故事中。

"...骷髏下頜骨咔嗒作響時,村支書褲襠洇開深色水漬..."正在批判“封建糟粕”的李衛國忽然感覺頭皮發麻。

他倚靠著電線杆,梧桐樹影在潔白的紙頁上篩出鬼爪似的碎光。

“嘶,這篇小說有些厲害啊!”

此時,他已經意識到這篇叫做《會說話的骷髏》的文學作品,絕對不是什麼地攤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