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冬天,燕京城格外的寒冷。

天還沒亮透,胡衛民就被院角公雞的啼聲吵醒了。他輕輕掀開打著補丁的藍布棉被,不忍心叫醒依舊在睡覺的妻子,簡單套上洗得發白的勞動布工裝,踩著綠面布鞋推開屋門。

院裡飄著煤煙味,一位上了年紀的中年婦人正蹲在屋簷下的煤球爐子前,正用火鉗子捅爐眼,鋁鍋裡咕嘟著棒子麵粥。

“媽。”

“小胡,去衚衕口打豆漿!”婦人聽到胡為民的聲音,頭也不抬地喊。

“還有,說了多少次,在院子裡不要叫我媽,叫我嬸。”

她語氣冰冷,甚至帶著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厭惡。

“哦……”

胡為民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落寞,最終還是點頭應是。

中年婦女其實是他的丈母孃黃連英,自從他從遙遠的鄉村搬進這個家裡,丈母孃就沒給過他好臉色。

還有這個稱呼,更是讓他心裡不舒服的同時,有著某種不好的猜測。

婦人冷漠的催促道:“知道還不快去,愣著幹什麼!”

胡為民回屋,拎起暖壺往外跑,衚衕的青磚牆縫裡凝著霜,更有遠處飄來一陣炸油條的香。

副食店門口排隊的街坊們裹著棉襖跺腳,王嬸兒看到他後,誇讚道:“小胡,這麼早就出來買早餐,真是勤快!”

“我年輕,起得早,出來買早餐也是應該的。”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淨的牙齒。

七八十年代,國人的刷牙習慣並不普遍,甚至刷牙被視為一種奢侈的行為。此時,刷牙並不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規習慣,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如何正確刷牙,再有,一支牙膏動輒一兩毛錢,對普通百姓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

刷牙在七八十年代被視為一種“幹部和讀書人的派勢”,普通老百姓很少有這樣的講究。因此,胡為民這口白淨的牙齒,很是與眾不同。

二十歲的年紀,一米八的大個子,英俊的面龐,加上一口潔白的牙齒,這讓他還在村裡的時候,不知道是多少大媳婦小姑娘暗戀的物件。

要不是他外在條件如此出色,憑他家堪稱窮困的經濟狀況,也不可能戰勝一眾情敵,迎娶燕京來的女知青龔秀珠,最終抱得美人歸。

一開始,他們小兩口結婚後不說有多美滿,卻也稱得上和和美美。

就當他以為幸福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國家政策突然變化,允許知青返鄉。

胡為民沾了媳婦兒和老丈人的光,得已離開鄉下,來到偉大的首都,當個燕京人。

住進燕京的衚衕後,他的家庭地位大降。

老丈人龔修文對他頗為冷淡,丈母孃黃連英對他時常冷言冷語,就連媳婦兒對他也是越來越瞧不上眼。

胡為民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不就是政策變了,老丈人一家和媳婦越發嫌棄他這個農村來的土包子嘛。

他不是不知道,並且為此努力過,想要改變龔家人對自己的看法。

說起來,他也是有底氣的。

他的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穿越前是個文藝工作者。

穿越後因為胎中之謎,直到最近才覺醒前世的記憶。完全覺醒前世的記憶前,他靠著腦海中的一些片段,寫過一些小說,投遞到各個雜誌社。

他知道,就憑自己那高中學歷以及老丈人替他找的門衛工作,在這個年代,只有寫作才能改變他的未來,並且贏得妻子和她家人的尊重。

奈何,憑藉記憶片段並不能寫好小說,他的作品一直被退稿,他的行為反而迎來了龔家人的嘲笑。

但現在不同了,他完全覺醒了記憶,並且他發現自己對記憶中的作品印象非常深刻,就如同刻印在靈魂中一般。

這給了他十足的信心,堅信可以藉此改變龔家人對他的看法。

而他也是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