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仔七也是心思機敏的主,漫不經心道,“兩槍隔著樹膀子打在了腳板上,替這妹仔擋的槍。”

吳青看了眼,沒大出血,那就是沒大礙,眼神就變得有點促狹起來了,意味深長的瞥了眼方秋語,

“哦~替人擋槍,英雄救美噻。”

“做買賣,不算……不算英雄救美。”張仔七衝吳青搖了搖頭。

箇中曲折說來話長,其實張仔七也有點沒鬧明白,他一個綁匪,怎麼就替這妹仔擋了槍?事有不協,跑路才是最佳選擇吧?大概是他張仔七恪守江湖道義吧?

事後這妹仔怎麼就又哭哭啼啼,一臉嬌羞的說是要報答他救命之恩?

別的張仔七不管那麼多,救命之恩,肯定值很多錢。

那就這麼著吧。

聽到此處巡警的大呼小叫,漫山遍野,蒲公英種子一樣散佈出去的軍警聚攏了過來,不一會就圍得滿滿當當,一眼看過去,比樹多。其中鹽警和士兵們,看了一眼又散了出去。

巡警們和那個金城銀行的大班大喜過望,尤其那大班,矯揉造作的在他家小姐面前哭天搶地,哭完了,不露痕跡的看了一眼方秋語牢牢把住張仔七的手,他是個人精,這會沒開口,但回去後的事項,添了一件。

這麼多穿差服的圍著,張仔七心裡有點發憷,吳青輕輕拍著他的肩頭,促狹笑道,“你小子以後發了。”

張仔七忍著滿頭的白毛汗,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可不是嘛。”

對話間,張仔七的緊張飛到天外去了,滿心的在想,戳他娘啊,兩個槍眼,這妹仔的銀行家老爹得給自己多少鈔票啊。

一旁少女的眉目婉轉,全沒看見。

吳青嘴裡的“發了”,和張仔七心裡自以為的“發了”,兩碼事。

機敏和情敏,也是兩碼事。

施大海腿有傷,到的晚,提著那裝錢的手提箱,看了一眼,本也打算和其他鹽警一樣走人,但是看見吳青攙扶著張仔七,眉頭微微一皺,視線下移,落在吳青腰間沒上扣的槍囊上,再下移,吳青的落腳的地方,腳印比旁人踩得重。

吳青穿差服以來,打鬥的事幹得多,但刑名,還是要看這些老鹽警,他們眼可尖了,雖說蛛絲馬跡推斷人的心境就是放屁,但是施大海也有他自己的直覺。

不過現在這時候,施大海也沒心思想吳青的事,手裡的手提箱沉甸甸的,一如他的心境。

拜帖兄弟死前求他的事,他為難。

…………

雖然一死一傷,但是吳青和施大海兩人各自的兄弟都尋到了,就沒再抱著傷身來逞強的意義了,一前一後向常英請退,常英允了外表傷勢更重的施大海,卻沒允許吳青走人。

缺人手,頭暈算小憩,能動就能用。

還好張仔七的傷勢吳青看過,並不嚴重,只要人沒死,什麼迴旋餘地都有,而且看那個銀行家獨女瞅著張仔七那樣,只要張仔七自己不說露嘴,有的是人願意保他。

吳青便安心的放著張仔七與那個女孩子,被人接下了山去。

這一夜聲勢浩大的搜尋一直到第二天,橘紅色的日頭躍出天際為止。

軍方和鹽警在搜尋光頭男人,但既然光頭男人早他們一步換走了【積病閡】,斷是沒有在留在山中等人的道理,搜尋自然也是無果。

巡警們則去搜著張仔七嘴中另外兩名匪徒,但也只搜到了一具匪徒的屍體,還有一人下落不明。

叄方人馬便各回各的衙門,各自發各自的通緝文書出去,不過叄個衙門的通緝文書,就如同泥牛入大海,幾日下來,一無所獲。

沒人會覺得章光烈和人交易【積病閡】是在扮社戲,這是能散佈瘟疫的詭物,就算是醫療狀況完備的吳青前世,那也是談瘟色變,更何況現今這乾末民初的亂世。

遠的:一九零叄年,港島鼠疫,死亡叄千叄百餘人。

一九零五年,陝省鼠疫,死亡一萬多人。

一九一零年,東部鼠疫,死亡二萬多人,同期流行肺炎致死六萬多人。

近的:一九一叄年,南餘道瘧疾爆發,死亡人數,無從統計。

整個南餘道,二十餘縣的各個公署,各自收到了上級部門的通知,準備物資,藥物,糧食,嚴陣以待。

這樣的氛圍持續到九月十八日,南餘道之首,鎮守使管春武回返餘江縣,龐大的車隊蔚為壯觀。

…………

過去的幾天裡,榷運局主持了五場白事,五次撫卹,五次見人家屬的痛哭流涕。

…………